他道:“备弓马,本王要出一趟城。”
手下抱拳道:“是!”
等待间隙李道玄扯了扯手上有些紧绷的玄皮手套,怔怔看了一会儿,他突然停下动作,一把摘了手套,仔细观察起自己的手来。
他的手称得上是精致。
只见摊开的手皮肉挂着骨,五指修长,筋骨匀停,指节处微微凸起,泛着健康的淡粉。指节不再是年少时圆润的模样,而像是山峦初显峥嵘,褪去了青涩。
因常年不见光,皮肤是苍白细腻的,就连手上练剑的茧也因手套阻隔而只有薄薄一层。
这双手一握一抓都显苍遒有力,迸出一股独属于少年人的蓬勃张力。
他重新套上手套,心想,这批的已经小了,该命人重新置办些新的。
然而他脑中总会浮现出平日里少女偷偷摸摸瞧他双手的模样,每当这时她总是双眼明亮如昼,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
在渭南县时他丢弃了一切能象征身份的东西,着素衣,配粗头绳,就连秋仁也被一层破布裹着,一双手空空如也,自然也摒弃了手套。
因而在客栈时她的目光总是时不时落在他手上,想来是喜欢的。
思此,他唇角不自觉一勾。
犹豫半晌,李道玄又将手套褪去。既然小了,那就别委屈自己,等新手套裁好了再带。
空中骤然掠过一只飞鸟,李道玄抬眼睨去,眼中笑意忽地散去,他抿唇想:“沈幼安,你最好不要辜负本王一颗真心。”
被放飞的长喙鸟整日无定所地飞,却离长安愈发遥远,信上内容不知,收信人也不明。
李道玄思绪渐渐放远,脑中无可避免忆起回东山寺那一日。
二人打道回府之时,恰逢游道子云游归来,闭关休整,李道玄满心迷茫与纠结,便回了趟东山寺。
他敲响门一进,乐呵呵的声音便传来,“你小子可遇见什么事了。”
李道玄抱拳道:“什么事都逃不过师父您的法眼。”
“呦,今日这么规矩,看来遇见的事还不小。”他道。
要知在平日,无论是私自下山又或是要做些别的,他都是直接破门而入,毫无规矩懒懒说句“老头我出门了”,旋即人就没影了。
今日他安分得可怕,有些反常,甚至能从他口中听到他规规矩矩叫“师父”,游道子都只觉得这个徒弟是有天塌的事,于是正在木榻上打坐的他不由得掀起眼皮子,眯眼觑了觑他。
今日他头束青带,着弟子服,立于门口,安安分分抱拳行弟子礼,整个人垂眉低眼,显得温顺极了。
由于往日他无法无天的形象着实深入人心,游道子看着他,只觉下一瞬他就会骤然暴起,举剑骂道:“臭老头,你说不说!”
他暗暗抖个机灵,摇了摇头,摆摆手,“罢罢罢!你说遇见什么难处了,为师尽力替你解惑!”说罢,下榻行至木椅坐下。
李道玄替他斟了盏茶,半晌不语,只是耳根有些红。
游道子皱眉凝他半晌,突然一拍手,“为师懂了,是不是你在某个小娘子身上碰壁了。”
他顺手接过李道玄递来的茶杯,正要递至口中,不知想到什么,动作忽然一僵,他讪笑着道:“呵呵呵,说来,你这臭小子还是第二次给为师斟茶,倒是难得。”他不着痕迹地放下茶杯。
第一次给游道子斟茶是李道玄年幼拜师之时。
那时他满脸坚毅,坚决要拜入东山寺,跟随游道子学习斩妖除魔的本事,游道子见他心智格外坚毅,心一软,便收了徒。
怎知看着乖顺的徒弟,反倒是个标准的混世魔王,没过几年,那惹祸的性子便完全暴露,令游道子好一阵头疼。
反倒是那看似混账的顾昀小子要省事多了。
游道子常常暗叹,也不知他这性子是随了谁。
“师父,应当是的。”他别扭道。
游道子被这声师父叫得眼皮子猛跳,但转念就被他肯定的回答给吸引了注意。
“不对啊,”他嘶的一声,“那小娘子居然没被你吓跑?”
游道子略微一忖,道:“难不成是几月前同你定亲的沈家娘子?”
不等李道玄答复,他便自顾自道:“多半是了,也只有沈家这丫头胆大,敢应下同你的婚事,还不怕你。”
“是她。”李道玄垂眼道,声音都低落了几分。
游道子:“行了,你怎么就栽在沈家丫头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