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真是铁石心肠呐,自己都做了那么多,也不见他有些回应。
不过他的喜欢也不重要了,今晚一定要成功。
沈情搭在窗框的手无意识扣了扣窗棂。
院子里的秋千被打得摇摇晃晃,几片绿叶打着旋落下,她没瞧见的是,茂密芜杂的枝叶中,藏了个人。
吹够了风,她才关上窗户,折回屋内,任由下人折腾。。
树上此人正是被李毓痛骂回家的李道玄。
他躲过府内几道蛰伏的气息,立于沈情院内的槐树上,就这么呆了一夜,一夜未眠。
他有许多话想同她说,可每每关键时刻总是迟疑。
她那夜放飞的信鸟原来是飞给她师兄的。
柳霁月人如其名,光风霁月,刚正不阿,断然不会是那群人的走狗。
所以这只是师兄妹之间的悄悄话罢了。
她自幼在玄机阁长大,师兄妹感情好,有自己的秘密语言也是正常。
他扯了扯嘴角,可不知怎的,心底反倒愈发不是滋味,一股隐秘的酸涩悄然在心底扩散。
至夜半时,大雨陡然浇灌而下,毫无遮挡的他猝然被雨淋了个透,可他诡异的舍不得走。
已经许久不曾见她了,她的伤好了吗?她最讨厌留疤,却又总是受伤,恰好他府上有祛疤膏药,是皇帝赏的,都堆在库房,库房还有许多奇珍玩意儿,等她入了府,干脆叫老黄把库房钥匙交给她,喜欢什么自己拿。
后头叫人移几棵辛夷树在院子里,她喜欢秋千,再架个秋千,随她玩。
师父说得对,无论她有什么目的,左右不可能要自己的命,任她折腾好了,或许往后她愿意留下来呢。
那扇令他望眼欲穿的窗户骤然开启,一颗小小的脑袋探出来,李道玄呼吸一滞。
少女似乎有心事,精致的面容呆呆望向虚空,一抹嫣红在她面颊晕开,如同枝头初绽的桃花,娇艳欲滴,好似女儿家的娇羞。
只有他知道,那抹娇羞不过是胭脂带来的错觉,她整个人丝毫没有即将出嫁的喜悦娇羞,甚至到现在都在发呆。
李道玄心中陡然一空。
很快她缩了回去,扣上窗。
偌大一声响惊醒了他,他移开目光,抬头看了眼天色,远处暮色翻飞,掀起一道极细的鱼肚白,天快亮了。他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门窗,他毫不犹豫折返飞回自己府上。
二人所居之地其实就隔了两条街。
刚进府,骤见一行青伞齐齐撑在院落,成串的雨落不进严丝合缝的青伞之中,便不满地敲击着伞面。
其中之首的撑伞内侍将伞面轻抬,一张与李道玄相似的脸骤然显露。
随行内常侍扯着尖锐嗓音唱了声喏:“圣人到——”
李道玄不看他一眼,抿唇抱拳行礼道:“拜见圣人。”嗓音丝毫不见尊重,只有敷衍与不耐。
景仁帝听出他言语间的敷衍,没有丝毫不悦,他和颜悦色道:“今日乃你成家之时,这样重要的日子,吾该来看看你。”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沉默了。
“……”李道玄冒雨而立,身姿挺拔,隐隐透出一股雨中松的坚韧,以及倔强。
父子俩依旧多年如一日的缄默,他叹口气,“听毓儿讲你喜欢沈家娘子。”
李道玄立马同被触及逆鳞的凶兽一样,整个人都炸了,他猛然抬眼道:“你别打她的主意!”
见此,景仁帝心中有了数,只是见小儿子对着自己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还是不可避免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他像寻常的父亲般,嘱咐道:“往后成家了,你也该稳重些,就算不顾及自己,也当是为了你妻子。”
见他依旧垂眼不语,景仁帝道:“吾知晓你不喜欢吾插手你的婚礼,吾此次来,是照约定,将你娘送来。”
李道玄陡然睁大了眼,一向稳操胜券的他此刻竟是忍不住发颤。
景仁帝上前几步,李道玄几乎是跌跌撞撞跑来,内常侍扯着嗓子道:“苍王!注意仪态!”景仁帝道:“随他去,这孩子念了许久他娘,激动些是应该的。”
景仁帝摊开掌心,一枚浑圆的金珠链子赫然映入眼帘。
李道玄屏住呼吸,一点一点伸手,将金珠握在手里,过了许久,心底才有了实感,他眼眶瞬间被雨打得泛红。
他手足无措好一阵,先是将金珠套在手腕,遂不放心似的,将其取下,重新挂到脖子上,等刺骨的珠子贴近心口,被心口滚烫激烈的温度捂热后,李道玄仿佛才有了实感,渐渐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