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兰舟对徐婉说:“再等等。”
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等什么。
等陈燃放弃自己,或是等自己放弃陈燃。
喻兰舟手忙脚乱地煮了汤端进屋内时,才发现陈燃已经睡着了。
不忍心喊她起来,于是坐在她旁边,看着那碗汤变凉。
可之后陈燃在睡梦中依然不太安稳,头上发着虚汗,喘息得很急,手攥紧了床单,表情痛苦。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同我一样了呢?
喻兰舟屈起的食指指背抚过陈燃的眉,轻轻唤她:“燃燃,燃燃,醒一下。”
陈燃睁开双眼,愣了一会儿后,坐起身哭着扑到喻兰舟怀里。
喻兰舟轻拍着她的背:“没事,没事,不哭。”
陈燃依旧是梦着喻兰舟的梦。
晏新雪的口述中,她们经历过什么,陈燃就梦到了什么。
这次,是死去的女人冰凉的触感和空洞的眼睛。
还多了些晏新雪所说的,被烧伤的灼烫以及被砍去的脚趾。
她在梦中以为自己惊醒了,放松警惕时,却又重新梦到。
那天,晏新雪最后说:“所以我恨她,恨因为她,我的妈妈去世;恨因为她,我每晚都梦到大火;恨只有我一个人,身处地狱。”
“陈燃,如果你不爱我的话,我会让她,也重新感受一下,究竟什么是真正的痛苦。”-
第二天清晨,喻兰舟去上班后,陈燃问佣人阿姨:“我生日那晚,您帮我煮的寿面,上面‘生日快乐’四个字,也是您帮我做的吗?”
阿姨愣了一下,随后按照喻兰舟之前的交代,说:“对。”
“真的吗?”
阿姨道:“是的呀,这哪有假,我之前给我女儿也做过的呀。”
陈燃眯着眼睛,勉强笑一笑,说:“谢谢您。”
又问:“对了,那位医生又来家里了吗?”
陈燃问的是那个叫盛芳泽的心理医生,她曾偶然间在家里遇见过一次。
那时,那位医生仔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移开眼,让陈燃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阿姨答道:“上周来过两次。”
那就意味着喻兰舟的心理状态比之前要差。
陈燃的身体又开始无征兆地剧烈咳嗽起来,阿姨急忙递给她一杯水,陈燃却咳得连接过去的力气都没有。
终于停住漫长的咳嗽后,陈燃虚弱地起身,头脑昏沉沉地回房休息。嗓子依旧在剧烈痛着,刚才面前摆着的色香味俱全的粥一口都咽不下。
被阿姨扶着躺在床上时,陈燃用最后一丝力气制止阿姨关上窗帘。
她也开始同喻兰舟一样喜欢明亮,讨厌黑暗。
她没有丝毫困意,于是躺在明亮的屋子里,看阳光一点点缓慢移动。
一阵又一阵的咳不间断地袭来时,生理性泪水不受控地滑落,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充斥着她的心头,让她动弹不得,呼告不得,出入无门。
窗外有蝉鸣树声,屋内流感和夏天一起蚕食着她的命。
在之前的睡梦中,一切都真实得像她与喻兰舟一同经历。
从喻兰舟后背不间断流淌出的血仿佛又在陈燃眼前一颗颗坠地、四溅,溅入陈燃的眼睛里。
身旁开始腐烂的尸体的温度、视觉、触觉,无遗漏地补全了陈燃的想象。
自己作为听者都惊骇到心内深深恐惧,那作为亲历者的喻兰舟,一旦想起来,会怎样呢?
陈燃想,她该如晏新雪所说的那样,离开了。
但她依然心存最后一丝幻想:哪怕自己离开,离开前,能不能听喻兰舟对自己说一句“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