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宫门外徘徊许久,戚妜最终决定还是暂时不告诉对方。她希望在这最后一天的时间里,她和阿母都能高高兴兴的。
打定主意后,戚妜边思考一会儿该找个什么借口应对斓彩的询问,边朝宫殿内走去。
迎面走来一群脸色忧愁的仆从,相互低头窃语着不知该如何是好。见到戚妜,她们连忙行礼问安,并告诉她斓彩上主从昨日开始就把自己关在绣房里,不需任何人靠近,也不见任何人。
“上主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极伤心的事。绣房里总是有哭声传来,可没人敢违背上主的命令去靠近。”侍从说,“神女回来得正好,请去劝劝上主吧。”
戚妜一听,连忙跑到绣房门口,果然听到里面有哭声,又哑又悲凉,像是已经痛哭了很久。
印象里,连夜神与扶桑神女成婚那日,斓彩也没有悲痛成这样。
她顿时慌了神,连忙敲门:“阿母,是我。你怎么了?女儿能进来看看你吗?阿母……”
哭声停滞片刻,戚妜面前的雕花房门忽然打开。斓彩站在她面前,满脸都是未干的泪痕,头发也不加梳理地凌乱披散着,是从未见过的形容狼狈。
她愣愣看着戚妜,眼中是从未见过的惊讶与不敢相信,似乎完全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自己的女儿。
“阿母?”
戚妜正同样惊讶于斓彩此刻的模样,却被她一把抱进怀里。她的手抚摸着戚妜柔冷的长发,像是激动又恐惧那样颤栗不已,连声音都是发抖的:“戚妜……戚妜是你吗?你还好好的,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阿母,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戚妜抱住母亲,撒娇似地蹭了蹭她再度被眼泪沾湿的脸,又用混天绫替她将脸上泪水仔细擦干净。
“可……”她刚想说什么,眼神却很奇怪地空洞一瞬,紧接着便恢复了往日的慈爱温柔。
她伸手轻轻摸着戚妜的脸,像是在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充满小心翼翼的珍惜:“没事,不碍事。只要你回来就好,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都不重要……”
“阿母?”戚妜直觉对方此刻的反应实在有些异常,“你不问我昨晚去哪儿了吗?”
“没关系。”斓彩再度将她抱紧,像是在抱着随时都会消失的一个幻觉,口中喃喃自语,“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就足够了,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是她的错觉吗?
似乎在看到她回来以后,不管是帝赦还是母亲,反应都很不对劲。
那种感觉就像是……
就像是他们好像已经知道,一旦红莲盛开,那么自己就应该已经回不来了。
戚妜被自己脑海里的这个想法吓到。但看见母亲好不容易露出的笑容,她又觉得自己不用去多想,只要母亲能重新高兴起来就好。
“别难过,阿母。”她替斓彩将垂乱的黑发都拨到耳后,“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晚上我们再一起去铺就晚霞好不好?”
“好,好……阿母陪戚妜一起去。”
她大约是真的吓坏了,抱着戚妜缓和许久才勉强回复平日里的模样,然后又去膳房亲自做了许多戚妜爱吃的饭食。
夜里,戚妜又梦到那片莲海空间,以及那个身穿红衣,莲花化相而来的美丽少年。
他端坐在莲台之上,眼睫轻垂的模样看上去格外疏离冷淡,好像世间万物于他而言都不过是片片掠影,只从眼底流过,不留任何痕迹。
但当他抬起视线望向戚妜时,她又能明显感觉到那目光是真实落在了自己身上。
“你很喜欢这里么?”红莲问。
戚妜以为他说的是这片莲海空间,正想摇头否认,却发现原来自己也正坐在一朵莲花里。花叶下的水域正在不断波澜着,逐渐呈现出千禧城内的模样。
城内似乎正在举办什么庆典,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彩色绸布缠绕在刻有祭祷符文的香木上,无数鲜花灵植装饰着门窗。术师们将金玉宝石,朱砂玛瑙,以及色彩鲜艳的灵植细细研磨成粉,在石柱和地面上画出复杂的莲花吉祥纹,寓意驱邪招福。
横跨云端的彩虹桥被清洗一新,歌伶与舞姬们在积极筹备节日庆典的歌舞,云石做成的路面上洒满鲜花。
如此盛大的准备,比起太若灵族最受重视的朱诞月节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戚妜不记得最近有什么节日。但在看到每个生灵都捧着莲花灯面带幸福地祈祷时,她很快便明白过来,这是在庆祝涅火红莲再次开放所准备的。
他们都知道,只要红莲开放,那么这场绵延千年的痛苦战争就会结束。和平会重新眷顾他们。
“这里是我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我当然喜欢。”戚妜回答。
她不在乎有没有人知道红莲开放的真正原因。只有能让天下安。定,她爱的人都能从此远离生死威胁,那么这一切就是最值得的。
红莲看着她,目光淡然而略带思索:“你这样认为。”
戚妜对他的话感到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红莲沉默几秒,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只移开视线,语气平缓地说:“既是你喜欢的地方,那带我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