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又往云层里沉了一点点。
不二从包里掏出相机开始调适。又是一台我没见过的装备,和先前的都不一样,无论是造型还是质感,都莫名散发出一股古董的气息。
正上方还有个凸起来的圆圆的东西,不二说那叫取景器;我说这玩意儿长得跟颗外置眼球一样,他听完笑了超级久。
总之,少年熟稔地捣鼓着,时不时让我站到某个地方去,拿相机对准我,却又不进行拍摄。
没过多久,他就用轻松的语调说“可以了”。
“不二,我头发乱了吗?”我问他。
他看了一眼,说:“没有。”
于是我解开发绳,兴高采烈的把它们又弄乱了点。
“现在呢?”
一缕蜷曲的红发垂到脸前,挡住了视线,我“呼”的把它吹到了一边。
这回不二轻笑了一声,说:“乱了。”
现在透过一片影影绰绰的红色依稀看到的少年身影,有点像是在天台初见面时的视角。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想到了当时的状况,视线时不时追逐着我乱飞的头发,笑容变得相当柔软。
“待会儿要摆什么样的表情和动作才好呢?”
“嗯…刻意设计的话反而不自然,”他温和地说,“现在还有时间,再来聊聊天吧。”
“要聊什么呢?”我来了兴致。
通过在教室的一通搜索,我已经知道这是一种拍摄技巧了。可以帮助摄影师捕捉到更真实的神态变化什么的。
“不二,你知道吗?只要在拍照的时候竖起中指,就能露出超级自然的笑容来。”
“……”
他沉默了。尽管还是在笑,但眉毛变成了无奈的倒八字。
“藤要对着我做那个手势吗?”
“咦?重点是这个吗?”
说完,我就感觉思绪正被他牵着跑,于是不甘示弱地重启话题。
“那么不二,你知道地球总共经历过多少次日落吗?”
“有多少次呢?”
“据说有1。5万亿次那么多。然后,你知道人的一生会经历多少次日落吗?”
“唔…和地球比,应该是相当渺小的数字吧。”他笑着低声说。
“嗯,以寿命为90岁计算的话,好像是32850次那么多。”
这也是我在教室闲着无聊搜到的,数字是乱记的,说不定会说错。大意是人生只有三万场日落,所以要珍惜和人共度的时间巴拉巴拉的。
我是一点不理解这种酸话。
非要说的话,虽然我清楚人终有一死,但我基本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毕竟我都死过一次了,难道还能再死第二次吗?
我觉得我会永远活下去。作为世界和宇宙的主角。
说不定我会一直活到人类长出八颗脑袋使用光剑彼此厮杀的黑暗纪元。每当被认出并惊呼“难道说、您就是那个旧时代留存的最后一人!?”的时候,我就会冷冷摘下兜帽,享受所有人倒抽八口凉气的声音。
那样也太酷了吧。
我忍不住乐开了花。
不二也跟着发出一声轻笑,似乎是趁机按下了快门。
那个外置眼球一样的取景器、连带着古董相机一起,把他的大半张脸都挡住了。尽管只能看见他虚眯起的一边眼睛,但我觉得他现在相当开心,就像是被我散发出的喜悦感染了一样。
可怕。说他比常人多长几百个神经末梢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想不二说不定会被什么人生不过三万场日落的说法触动。但他并不是那种不挑时间地点胡乱升华感慨、发表人生见解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