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惊蛰一眼不发,似乎还是没从刚才的情绪中回神。
夏致也不问他,坐在他旁边打开买来的早餐。
“给你买了点吃的,也不知道你这国外回来的吃不吃得惯中式早餐,你看看想不想吃,”夏致将包子和粥推到他面前,“不想吃我再去给你换别的。”
韩惊蛰低头看了看粥,又看看夏致。
“干嘛?”夏致一脸戒备,“别跟我说要我喂你啊,你那右手可没扎针。”
原本是看他情绪低落想说点俏皮话逗逗他,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真的难受,竟然没太大情绪,换了个姿势就拿起勺子来。
夏致还听到他似乎说了声谢谢。
夏致刚才在外面吃过了,看他没什么异常的就专心拿手机处理工作。乔总是给他放假了,但年底事多,他还是不敢松懈。
正跟手下人交代工作时,身边安静吃饭的韩惊蛰却突然出声。
“我小时候不太生病,我奶奶说我很皮实。”
夏致刚开始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嗯”了声。
韩惊蛰似乎也不在意他有没有听,一边低头喝粥,一边继续说道:“只有一次病得太厉害了,要住院,还是我爷爷奶奶带我去的,我住了五天院,每天都给我爸妈打电话,实在太难受了就总是哭,想让他们过来看看我,他们一直说好的明天就去,可是直到我病好了出院都没见到他们。”
夏致听完,又看了眼对面的一家人,没说话。
韩惊蛰喝完粥,拿起一旁的包子咬了一口,含混着说:“他们从小就不管我,我妈生下我也是个意外,还因为怀了我不得不跟我爸结婚,但他们其实都不愿意。我出生后就把我扔给爷爷奶奶照顾,后来他们去世后不得不把我接过去,没两年内又都不愿意管我了,就把我送出国了。”
输液室里很乱,到处都是哭喊声,韩惊蛰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夏致听得也不是很清楚,但他话里透着的悲凉还是让夏致心里泛起股酸意。
“我在国外那几年也生过病,但没人管我,我也不去医院,在家躺两天就好了。”韩惊蛰说完顿了一下,手里的包子也吃不下去了,重新放到了小桌板上,“我曾经想过,要是就这么病死在家里也好,反正这世界上根本没人在意我,估计等臭了才会被邻居发现吧。”
他低头自嘲一般笑了笑,“我甚至幻想过,等我的死讯传回国内,他们也许会觉得愧疚。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很爽,好像报了仇一样。”
夏致手里的手机熄了屏,但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并没有转头去看韩惊蛰。
他想起曾经在网上看过的一个话题,说东亚小孩总是在将自己的消亡看作是对父母的报复。
看到这种讨论时他都会直接划掉,他其实不太能理解这个观点。
尽管家里条件不算大富大贵,但夏致家里总是充满了爱意和欢笑。在他的世界里父母爱小孩,小孩也爱父母,这就像是世界运行的规律,应该没有人不同,可能只是他们不善于表达罢了。
但如今亲耳听到韩惊蛰说出这种话,夏致觉得,是他活的太幸福,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家庭都像他家里一样。
韩惊蛰说完,又望着前方出神,像是单方面的发泄,并没有期待夏致的回复。
夏致其实也不太知道该说什么,他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也体会不到他的痛苦,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有点别扭。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夏致收起手机,低头注意到韩惊蛰扎着针的左手连着胳膊都有些红。
他直接上手搓了搓,“血管都红了,是不是过敏了,你觉得疼吗?”
韩惊蛰眨了眨眼,也低头去看。
夏致的手还搭在他胳膊上,他甚至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
“有点。”韩惊蛰找回自己的感觉,实话实说。
夏致按了呼叫铃,但护士这会儿在交班,迟迟没有过来,他干脆自己上手调慢了点滴速度。
望着缓慢滴落的黄色液体,夏致出声说:“我管你。”
韩惊蛰抬头,两人视线相对,韩惊蛰看到夏致口罩上方的眼睛弯了弯。
“你病好之前我都管你。”
他们来得早,输完液也才十点多点,往常这个时候夏致都跟在乔总屁股后面跑前跑后呢,今天突然就闲下来还有点不习惯。
夏致领着韩惊蛰找到车,韩惊蛰要开车门前却被他拦住。
“等会儿在上。”夏致说完从车里找出瓶酒精消毒液,围着韩惊蛰喷了两圈,连鞋底都没放过。
又在自己身上喷了半天后,夏致才让人上了车。
上了车,刚从医院出来,夏致正要往家开,后座的韩惊蛰却突然出声:“送我回学校吧。”
夏致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韩惊蛰跟他说了学校名称和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