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卿安如被点醒般,瞬间收回不恰当的目光:“没有。”
然而一息之后却又缓和声音补充道:“现下张公还未脱险,我想先等他情况好些后再谈其他的事。”
上官栩自然理解他的心情,轻嗯道:“张公的事我也没料想到,现下还是他的身体更为重要,这
两日我也会多派些人来照顾他,有荀大夫和众太医你不必太过忧心。”
徐卿安沉默片刻:“他今日之举也实属超脱我的预料,我与他相识多年从未见过他如今日这般激动生怒。”
“我知道他近几年虽看起来无为,但其实他一直关注着民间事,所有民生政令的推行背后都有他的身影,他出身不算高,亦见过太多民间疾苦,所以他为官之后一直致力于改变那些不好的境况。”
“他深知做这些事情不能浮于表面,甚至若让他人注意到他做的那些事,恐怕反而会因利益牵扯而影响到正常的进程,故而一直以来,他都以低调姿态行事。只是今日那政令实在与他初心太过背道而驰,他便再难忍受,一时气急,行了撞柱之举。”
说着,徐卿安寞然垂头,面露自责道:“但我亦知道,他行今日之举还有见我被苏相施压,想转移注意力帮我脱险的原因。”
是啊,那时徐卿安被苏望架于两难之地,不管他回答什么,选择写与不写那政令他都会得罪人,或者直接被世家记恨,或者后来被世人唾骂。
上官栩感慨:“你们有近二十年的师生之谊,你又是他最年小的学生,他自然是想护住你的,且苏望今日的手段的确险恶,你那时可曾想过破解之法?”
徐卿安沉吟:“其实对他的安排,我应当会应下。”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结果,所以我不会在一开始就直接拒绝他的安排。草拟文书,颁布政令,上行下效,每一步都需要时间,所以他那政令真想要彻底落实下去不可能只在这一朝一夕。”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冒着失了底层民心的风险在朔朝上提出新令了,因为他也知道这一切都需要时间,而一有时间,便有周旋的机会,然而……”
“然而他没想到张公在此事上态度如此强硬,便是任何可能会让新政施行下去的机会他都不会容忍。”在徐卿安弱声后上官栩替他说道。
“张公看似性软,却也有一身风骨。”
说完,上官栩见徐卿安蓦地深深地向她望来。
“你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徐卿安幽声:“娘娘可觉得如张公这样的臣子算是忠良之臣?国朝的股肱之臣?”
上官栩闻言蹙了蹙眉,她以为他这就开始邀功了。
然而徐卿安心中想的却是工部之前受害的那几位尚书侍郎。
不过张凡这次九死一生,徐卿安身为他的学生为他请功求安慰也是人之常情。
思及此,上官栩便也温和这声音道:“当然是了,如今张公这样的人才应是受人敬仰的人。”
徐卿安可有可无地笑一下。
他道:“这里便由臣来守着吧。今日前朝生了这么大的乱子,想来还有诸多事要等着娘娘去处理呢。”
今日的事实在太巧了,上官栩想对世家势力有打算,而苏望敬业同样寻了招揽世家人心的法子。现下,上官栩的确需要去确认她原本在世家中的那些人还可用不可用。
她轻声应了他:“好,你若有事直接唤外面的宫人就好。”
徐卿安亦颔首说了好。
——
张凡总算度过难关,脱离生命危险。
在这最难熬的两日中,徐卿安几乎没怎么闭眼地守在榻边陪候。
“还不睡觉?”
在听说张凡苏醒后徐卿安却还不去休息的消息时上官栩惊叹道。
原以为他不过薄情寡义之人,但这一次他对他的恩师倒确确实实尽心尽力了。
青禾又道:“不过刚才张公醒的那段时间特意向他嘱咐了让他去休息,他不好拂了张公的意,现下便暂时回了给他安排的寝殿,只是他向宫人吩咐了待到张公歇下后就去唤他,他要继续去榻前守着。”
“看来是还想熬啊。”眼见着又是一晚深夜了,上官栩不由得低叹,她想了想,对青禾道,“罢了,你去给那些宫人说,今夜不要再让他过去了,然后再去膳房帮我备一份东西。”
——
离张凡休养处不远的宫殿里,青年男子坐席上,手倚着凭几,支着额。
许是不想让自己睡得太深,徐卿安就这样坐靠着,闭目养着神。
上官栩在殿外时就止了青禾,自己独自端了托盘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