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漓捏着那张触感奢华,与他粗糙木屋格格不入的邀请函,指尖下意识地捻了捻。
另一只手拿着水杯,刚凑到兜帽下的唇边,闻言动作猛地一僵。
“咳…咳咳!”清水呛进了喉咙,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哎哟!怎么还是这么不经吓!”伊莉莎立刻伸手,大大咧咧地在他背上用力拍了几下,帮他顺气。
她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可以说是豪迈,拍得楼漓那身黑袍都跟着震荡起来。
“不就是个宴会嘛!躲什么躲?”
楼漓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声音还有点沙哑:“还办?”他的语气十分严肃,“殿下,那龙不是一般的存在。它很强。”
“强?”伊莉莎叉起腰,下巴一扬,明亮的蓝眼睛里闪烁好斗的光芒,华贵的骑装也掩不住她此刻流露出的飒爽英气,“我怕它?我直接上去就是一剑!”
她做了个利落的劈砍动作,动作标准,带着破风声,“那些童话故事里都是骗人的!什么王子救公主?呵,上次骑士比武,那几个号称最强的家伙被我揍得满地找牙,指望他们救我?不如指望我的剑更靠谱!”
楼漓沉默着,兜帽的阴影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他清楚公主的实力,这位殿下从小就把宫廷礼仪教师气得跳脚,偏偏在剑术上天赋异禀,她的剑锋确实比大多数骑士的誓言更值得信赖。
“再说了,”伊莉莎话锋一转,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带着点狡黠和全然的信任,凑近楼漓,“这不是还有你在嘛!我们无所不能的首席魔法师大人!区区一条恶龙,不就是你挥挥法杖就能解决的吗?”
“当然啦,你要是实在来不了那就算了。”不等楼漓回答,伊莉莎就满意地一拍手,转身往那栋小小的木屋里钻,熟门熟路得像是回自己家,“我看看你最近又捣鼓出什么好东西了!上次那个能自动搅拌坩埚的小玩意儿挺有意思……诶?这小狮子腿怎么了?”
她的声音消失在木屋门内,只剩下翻箱倒柜和一惊一乍的动静传出来。
……
夕阳的余晖彻底染红了翡翠森林的树梢,将简朴的木屋和屋前两人都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伊莉莎显然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她从楼漓那个看起来乱糟糟,实则东西摆放自有其规律的储藏角里,翻出了几块干粮和一小罐果酱,权当今天的晚餐。
伊莉莎一边往硬邦邦的面包片上涂抹果酱,一边兴致勃勃地讲着王城里关于楼漓的种种离谱传闻。
“噗……你是没看到那个新来的吟游诗人,把你编成了什么样子,黑袍翻飞,眼放红光,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小动物瑟瑟发抖不敢出声……哈哈哈!”公主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把面包片掉在地上,“他们要是知道他们口中恐怖如斯的魔法师,每天最大的烦恼是怎么把糖果平均分给排队的小动物,会不会下巴掉下来?”
兜帽下,传来一声极轻、几乎被风吹散的笑声。
“还有啊,”伊莉莎凑近一点,笑得更开心了,“内务大臣家那个胖小子,上次远远看到你从王宫回廊走过,吓得当场就哭了,嚷嚷着‘黑袍怪要吃小孩’!他父亲哄了半天说是魔法师大人只是路过,那小子愣是三天没敢出房门!哈哈哈!”
这次,楼漓的回应清晰了一点,是一声短促又无奈的叹息。
这些荒诞的流言蜚语,在公主绘声绘色的描述下,反而成了某种奇特的消遣。
晚餐在公主单方面的八卦播报和楼漓偶尔的反应中结束。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森林里响起虫鸣。伊莉莎伸了个懒腰,满足地拍了拍肚子,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旁边沉默的黑影,忽然心血来潮。
“喂,楼漓,”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霸道地说,“抬头,让我看看你这张丑陋的脸,是不是被森林里的虫子啃得更吓人了?”
楼漓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兜帽下的头更低了些,整个人都散发出抗拒的气息。
“快点嘛!这里又没别人!”伊莉莎可不管这些,她直接伸出手,带着点恶作剧的意味,飞快地掀开了楼漓那顶严实的兜帽。
动作太快,楼漓根本来不及反应。
兜帽滑落,瞬间,黑色长发滑落下来,几缕发丝拂过他光洁饱满的额头。没了兜帽的遮挡,一张完整的脸暴露在朦胧的月光和木屋窗口透出的微弱灯光下。
典型的东方面孔,轮廓清隽流畅。皮肤是久不见光的冷白色,在夜色中仿佛带着微光。鼻梁挺直,薄唇颜色很淡。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瞳孔是纯粹的墨黑,此刻因为猝不及防的暴露而微微睁大,月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精致得近乎不真实的线条。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楼漓的“真面目”但伊莉莎还是愣住了。饶是她从小在美人堆里长大,见过无数精心打扮的贵族小姐和英俊骑士,此刻也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