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珉伸手压住,将风禁锢在书页里。
书页囊囊高鼓起。
叶瑾钿微微愣了一下,被李虎一把拽进去。
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张珉舒了一口气,放下手中账簿,丢给杜君则。
“据玄隼探察,老司空似乎与春宵楼有不浅的渊源,短短五日之内,春宵楼的人便暗中到老司空府上两趟。这是李无疾探查到的书坊,坊内有禁书在印,运往春宵楼,你去查抄。”张珉低声且快语,往他肩膀上一拍时,将纸条顺着衣领塞进去。尔后,立即退开三步远,作揖,朗声,“左相行止当度,有言有束,公事不私,信守其物。人如君子,不失足,不失色,不失人。当为我辈楷模,如明镜鉴之。”
杜君则:“……”
“受教受教。”张珉又撤两步,“不过本相有要事在身,便不奉陪了,再会。”
“砰——”
他顺道把门关了。
杜君则:“…………”
忽觉——
他们不和的流言,之所以传得沸沸扬扬,也不无几分道理。
张珉抬袖捂脸,从武将院绕路回内室找面具,叮嘱整理文书的扶风:“娘子提着食盒与李虎一起来了,刚好被她碰上我与老古板谈事。”
扶风一听就明白:“我去找嫂夫人,就说相爷被左相缠怕了,要赶紧脱身跑。而张白石被相爷遣去忙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今夜提前放他归家就是。”
话交代完,他人已迈出长廊,往文官们那边去。
张珉心中慰籍。
扶风归来,还真是无处不舒坦。
他赶紧捞上面具,翻窗就跑,佯装刚摆脱杜君则,立于正门内侧候马。
叶瑾钿随扶风穿过前院回廊,一眼便瞧见某位权臣伸手嚯嚯庭前尚未长成的石榴,把周遭一圈绿野都薅秃了,抛着小石榴玩儿。
扶风:“咳咳。”
张珉挪开绿叶,自横斜的枝丫间往明亮处瞧去,恰对上他娘子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尽管有黄金面具遮挡,可他仍不免有两分干坏事被当场抓获的羞赧。
他松开可怜的石榴,负手,长腿一伸,用脚侧将石板上散落的绿叶扫到草丛中,后退两步。
“叶工来了。”张珉捻了捻手衣上的灰尘,含笑道,“马已备好,我们这便走罢。”
他伸手往外一递——
门外空空如也,只有守门的府兵和探头的门房张老头。
台阶之下,烈阳灿灿,强光铺满地,没有马。
叶瑾钿目光横扫,眼眸回转,看向张珉,揶揄道:“阿兄这是……狂人细布?”
昔有狂人,让绩师织出世间最细的布。但他屡屡不满意,直到绩师指着虚空说,那便是细布,细得连别的良匠都看不见,狂人才满意付钱。
张珉想要抬手拨弄耳垂,指节却撞上黄金面具。
他只好侧过头,摸摸脑侧的发。
叶瑾钿望着他反向撩发的右手食指,收回目光。
所幸,李虎很快便与一府兵牵着四匹马到来,解救了他们相爷。
四匹马向着东山去。
扶风与李虎识趣落后三五个马身,好让他们无所顾忌地谈话,又能在需要他们的时候,一夹马腹便能立即赶到,不至于被人冲散。
城内骑马不得奔走,不能并行占道。
他们一前一后,一路无言。
出城后,张珉特意放慢马步,等她近前,并行向着与暗卫约定的山头去。
沿途山路的空气很凉爽,路边的草叶尖尖还挂着露水,迎着日光看金灿灿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