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所在的盐湖已入夜,湖中繁星与白盐相互映衬。
他望着湖面,掐指一数,发觉此战竟也折腾了一个多月,算上来时路,他离开盛京,也有两个月余了。
大衍与北宛共开战三十八次,多是小战,连夜的大战拢共就三回。
饶是如此,北宛亦被打得苟延残喘。
无他。
张珉打起仗来太疯了。
一旦咬住北宛军的尾巴就死死不放,不吃不喝追上三天三夜都是寻常事,哪怕没入黄沙之中,他也绝不松口。
北宛大王子阿趷拉沙木一边怒骂他“疯狼”,一边断尾求生,辗转回到王庭。
这一次也不例外。
哪怕漠北的夜凉如冰,也拦不住他一路追踪的脚步。
追至盐湖,他下马让跟随他的一百将士喂喂马,便又翻身追去。
在他身后的沙城大本营中,落影把脑袋都快挠秃了:“什么叫定国将军与扶风将军都不见了?啊??
“这次出兵的不是我么?
“定国将军和扶风将军为什么会不见!”
以前老是玩失踪就算了,好歹有陛下……不,陛下也胡闹,是好歹有扶风和谢狐狸左右护着公孙少将军坐镇后方。
现在连扶风也跟着跑,留下他一个人支撑是什么意思?
真当大司马在军中安排的人都死了不成!
落影抓狂的时候,张珉已经带着一千轻骑,深入漠漠黄沙之中,昼夜不息地追上大王子。
敌我双方,愣是没有一人知道他在何处饮风沙。
*
沙漠的暗夜里。
张珉摸了一把被风沙刮破的脸,他缩起满是血污的掌心,抬手舔了舔手背上的伤痕,对身后的将士道:“儿郎们,熬过这一夜,大战便能将尽。诸位方有可盼之期,家去见老母妻儿。
“我们只能匍匐前进,绝不能退一步,将她们置于险地之中!”
将士高举手中刀兵回应:“进!进!进!”
张珉朗声高喊:“愿五帝、愿先祖、愿曾经埋骨边关十六城的弟兄,在此见证我们的誓言。为家国——”
将士呐喊:“为家国!”
“为母亲——”
“为母亲!”
“为妻儿——”
“为妻儿!”
“为弟兄——”
“为弟兄!”
张珉脖颈青筋暴起,任由狂风裹挟黄沙,卷入口中。
他嘶声道:“为我等亲友所居之山河永固!为大衍三年之太平安宁绵延百年!为子孙后代之永世昌宁!儿郎们,可愿随我一战,绝不后退?”
回应他的是冷风卷铁,以及浩浩回响的战意。
“战!战!战!”
*
北宛王庭中。
阿趷拉沙木带着残兵归来。
一心照料将死北宛王的小王子努哈拉,逮住机会便讽刺灰头土脸的阿趷拉沙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