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单个字眼从她喉间蹦出来,带着哭腔的余韵,令他心底一紧。
她欲收回手指,他还下意识把脸伸出去。
叶瑾钿手掌一翻,扫过他脸侧,将附在上面的厚厚黄沙擦掉一些。
散乱的碎发,轻轻落在她手背上挠动。
“刚才明明看见了,为什么不躲开?”她捏住被箭矢拂过的发丝,“你就不怕,我那三箭要杀的人是你。”
张珉觑她神色,斟酌道:“可我不动,那箭矢也射不中我……”
叶瑾钿手指顿了顿,卷绕滑落指缝的发丝,缓缓收紧。
“不过我算过了,右边有箭矢,也听到身后阿趷拉沙木的动静,再看到玄隼从左而来,那我便只能往前翻滚,扑到扶风那儿去了。”张珉快快解释清楚,“我寻思倒不如原地不动,让其他人动。”
身为主帅,见机灵活变动是他刻入骨子里的本能。
北宛人有一个习惯,他们会将小刃用蜡封好塞进嘴里,平日以舌根压住。有人搜查时,若不是将他们咽喉割开,他们还能藏在咽喉半道,不完全吞下去,只是那样会阻碍呼吸,不能长时这么藏。
必要时候,他们可以咬破嘴里的蜡,露出利刃。
所以北宛人的舌头都练得很灵活,比一双手也不差。
他与小王子努哈拉有交情,早些年也因为好奇练过一阵,知道阿趷拉沙木最后的一击,是冲着他脖颈而来。
哪怕是原地不动,他也有准备随时反击,擒拿对方。
叶瑾钿收回盯着他的目光,落在他手中发皱染灰的柔软寝衣上。
张珉跟着垂眸,一激灵:“我来洗!”
叶瑾钿抬眸,目光落回他脸上:“大将军令北宛人闻风丧胆,胆敢一千轻骑闯人八百里王庭,一身都是胆量,怕我一个小女子作甚?”
连用三个“胆”,看来心中真憋了气。
张珉小声反驳道:“其实,王庭离沙城并没有八百里,顶多就是六……”
后面的话,在叶瑾钿沉静的目光中,被他咬断,吞回肚子里。
叶瑾钿呼吸一口气,又翻出一件干净寝衣,放到榻上,才把箱笼盖好。
她撑着床榻起身,让外面的士卒挑两桶热水过来,再捎带一个盆和两张干净的布巾。
张珉跟在她背后出外,交代落影几件事情。
扶风妥帖,听闻他回城的消息,便开始令后勤准备热水,如今一喊就能送来。
张珉脚步停在帘子前。
他听到了水声。
不一会儿,叶瑾钿一脸热雾出来。
“愣着做什么。”她看向心虚低头挠耳根的张珉,抬手压住厚重的门帘,侧身让路,“进来。”
张珉只好进去。
叶瑾钿把竹屏挪开,对身后的人道:“把衣服脱了。”
张珉伸出去帮忙的手落空,按回自己甲衣上,迟疑不肯动。
“你自己脱,还是我动手替你脱。”叶瑾钿没听到动静,用匕首将烛火挑明,头也不回地说道。
再转身时,张珉便只剩一条亵裤,正背对她,弯腰倒水入盆里。
叶瑾钿靠近,将小杌子放下:“坐下,我替你梳发,擦一擦。”
他连日疲劳奔波,如今还不宜洗发。
只需
稍微擦擦,再顺一顺,揉揉头皮,松快松快帮助入眠即可。
至于他的脸和身体,刚好坐着擦洗干净。
目之所及的伤,她也不问,快快让他洗漱好,躺在床上歇息,由她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