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白净的手将桌面拍得震天响,言笑晏晏的人突然换了副雷厉风行的面孔:“厂子的路上跑得了坦克跑不了自行车?你把打天下挂在嘴边却不给他们活路走,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王盈骤地被架在道德十字架上,哽得说不出话了。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谁都没想到这个白面馒头似的人发起火来比于司令还可怕。
王学圻按着怦怦直跳的胸口,强扯出笑脸,握住楼清知的手,打圆场:“哎哟,跑得了跑得了,不仅跑得了,咱还给它造得又快又好。”
楼清知双手抄兜,重新换上和善的笑容,“那就好,王厂,下岗名单撤掉,不裁人,以后还得您多费心了,我今天只是来视察,过几天我带几个新人才过来,你们交流交流,该改造的改造,该花钱的花钱,成不?”
王学圻一个劲地答应,拉着王盈给楼清知赔不是,楼清知摆摆手,“没事,有架当面吵,有仇当面报,以后都是自家兄弟,谁也别记隔夜仇,昂?”
他拍拍王盈的肩膀,“王哥?你说呢?”
王盈挎开他的手,语气和缓多了:“说得漂亮顶个屁用,拿真本事说话。”
楼清知笑笑没说话,把他扒拉开,自己出门去了。
陈元弋早就办完事回来,在外面听完了全程,赶紧凑到他身边低声问道:“二爷手疼不疼?”
楼清知白他一眼没说话,直到走出厂子回到车上,他猛甩着手小声哀嚎:“疼疼疼,疼死我了……”
陈岳祥一直跟在他身边,没忍住笑出了声,“二爷真是好魄力。”
陈元弋坐到后座给他揉掌心,楼清知胳膊都拍麻了,这满厂兵痞子,他想要站稳脚跟,必然要得人心,裁人是下下策,可人多筷子多,养活他们也是大麻烦。
楼清知长叹一口气,多事之秋。
陈元弋给他吹吹发热发胀的手掌,“我都打听清楚了,王学圻当了八年厂长,一直很安分,王盈是王厂长的小儿子,他大儿子是烈士呢,所以于司令格外厚待他,刚刚参与开会的都是车间线上的主管和班长,大多挺老实,只有王盈一个刺头,二爷不用担心。”
楼清知点点头,这就好,“生产线停了两个月,损失如何?”
陈元弋拿出单子递给他,这段时间楼清知教他看账本,二爷理纲程他就跟在旁边看,学会了不少东西,“线停了三条,还有两条在造零件,利用码头往外卖,盈利不多,勉强维持经营。”
楼清知细细看了一遍,难怪于司令会让王学圻做这么多年,厂子的账很干净。
“行,技术人员的待遇怎么样?”
“不太好,很多技术人员已经跑了,二爷,您刚才说引进人才是……”
楼清知双手抱臂,“人家还没给我答复,问题不大,我只需要三条线就行。”
陈岳祥没听明白,怎么感觉楼二爷要造的不是自行车呢,“二爷,您到底要干啥啊?”
楼清知这才拿出真正的纲程,“一条线做香水包装,两条线做自行车,剩下的继续做零件生产。”
陈岳祥瞪大了眼睛,“二爷,这不成吧……这能在一个厂子里造……?”
楼清知笑笑,当然不能,香水太复杂,只是交给厂子做最后的包装加工而已,二爷现在太缺钱了,必须卖点贵玩意儿改善下空空荡荡的钱包。
陈岳祥没有再多说,只是把车开到了于家的公馆门口,楼清知下车一瞧,方才精明强干的楼二爷突然呆住了,“谁让你带我来这里的?”
陈岳祥也一脸懵,“是于少说跟您约好了要见投资人,所以……”
楼清知的耳朵很灵,尤其对“钱”非常敏感,理理衣袖跨进公馆大门,随风掀起的衣摆像是在说:钱来钱来,钱从四面八方来。
楼二爷很快失望了,于淼这贱男人是找借口喊他出来玩而已,他酒喝了不少,可悲的是只拉到三笔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