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腹产手术有吗?翻开史书,还真有,古罗马时期就有法律规定,若是母亲在难产中死去,就可以剖开母亲的肚子,拿出还未死去的胎儿,但这种做法母亲肯定是死了——直至1610年,才有个大胆的医生剖开孕妇的腹部取出孩子,问题是他和古罗马人一样,只懂得切开不懂得缝合,只会将伤口简单地包扎起来,结果不是大出血死亡就是感染死亡,能活下来的不到三分之一……然后到了约翰。斯诺医生的时代,也有人提出,可以在取出胎儿后将子宫摘除,但这样产妇今后就无法继续生育了。
按照女王的意思,她需要的是一次完美无缺的手术,她,还有孩子,都不能有任何后遗症。
斯诺医生停顿了一会,终于摇了摇头,“我很抱歉,但我不能,陛下,我不能保证。”
“我能保证。”女王说,她忍耐着强烈的疼痛,“请把房间留给医生和我。”她看向斯诺:“你需要助手吗?”等斯诺点了头,她又命令进来两个可靠的御医,他们居然就是之前进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的那对医生,要比其他医生更年轻一些。
这次斯诺医生用氯仿彻底地麻醉了女王,他戳刺女王的脚底保证她已经完全昏迷了过去——这是一场可以被称作疯狂的手术,只能说这时候的人们依然流行放血和公开手术真是太好了,两个医生担任了助手,虽然战战兢兢但还是坚持了下来,斯诺依照他之前尝试过的手法,将每一层切开的肌肉和皮肤都缝合了起来,并在创口上涂抹消毒药水,他对自己的手法没有把握,但最少现在母亲和孩子都活了下来。
“是个王子。”
阿尔伯特亲王急切地想要进房间看看妻子的情况,但房间的门关着,他看了看周围的人:“还有人在里面吗?”
回答他是沉默与迷惑,忽然之间,阿尔伯特亲王想起了一个可能,他不再言语,踱到房间的另一边,几分钟后,门开了,女王还在沉睡,但房间中的血腥气已经一扫而空,亲王走到妻子床边,送上礼物——一根钻石项链。不过女王没醒,只能放在她的枕头边,阿尔伯特亲王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婴儿被乳母抱到隔壁的房间,人们识趣地退了出来。
出了房间,最受人瞩目的当然还是约翰。斯诺医生,他方才的手术完全可以说是富贵险中求,别说女王陛下承诺过不会追究他在手术中的过错,但若是女王和王子有个万一,他立即就会身名狼藉,被打回原形——别说查理二世的十二御医如何,他们都是世家出身,身上也有爵位,是最值得尊敬的人,而且,到了维多利亚女王登基的时候,他们也早就被王室弃用很多年了。
斯诺医生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还在亢奋状态,作为一个医生,他很清楚这种状态下他什么都干得出来,他连忙请求唯一不是在报纸上看到的威灵顿公爵派人送自己离开,威灵顿公爵果然马上派了仆人把他送出肯辛顿,一离开宫室,医生就看到了北岩勋爵,北岩勋爵肯定有很多话要问,而医生只用最后一点力气说了,“母子平安。”就倒了下去,昏迷得比受了氯仿麻醉的人还要彻底。
医生整整睡了两天一夜才醒过来,他醒过来后立即大吃大喝了一顿——在看到房东太太大利拉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又回到了野葡萄公寓:“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还能为什么?”利维说:“还不是那个车夫的事情。”为医生担任车夫的人也是俱乐部的成员,还是一个半天使,半天使很难被钱财或是美色打动,那么就只有可能是为了信仰了,一察觉到有这样的漏洞,勋爵可头疼了,但在他彻查俱乐部成员的时候,又不能把医生放在俱乐部里,所以就送到利维这儿来了。
“这是个什么世道啊,”医生咕哝道:“恶魔的住所竟然比不上天使的。”
第80章新御医
医生没有对利维隐瞒女王房间里的事情。
“是天使,”半恶魔说:“女王身边的天使,可能是她最信任的一个。”也是最能被她掌握的那一个,因为就天使而言,女王的行为根本就是在悖逆圣经,动摇神权,但女王依然赌了,她赌她身边的那个天使不会看着她大出血或是感染而死,“她赢了。”
“我有点不甘心。”医生说,“伦蒂尼恩先生,人们都说,我医术高超,但我知道那根本不是医术。”
“人们在种植葡萄蔷薇这类攀援植物的时候,通常都会采用捆绑支柱的方法来保证它们不会淹没在泥地里烂掉,这些支柱有时候是苹果木,有时候是竹子,它们有时候也会重新勃发生机,但那时候,葡萄长成了,人们就要砍掉它们,那么这些苹果木,还有竹子,难道要抱怨那些人忘恩负义,竟然为了葡萄要杀死自己吗?老兄,她要的原本就是葡萄啊。”
利维点了点桌子:“你完全可以将女王的谎言看做一副精美的风景画,人们看了,就无法自拔地憧憬起它来,他们就会向它走去,等到他们终于走到那个位置了,即便发现画是假的,但景色是真的啊,他们并不会生气,只会感叹——前人的幻想,竟然可以与今人的实践相媲美。”
医生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天啦,这些话竟然是从一个半恶魔嘴里说出来的。”他站起来,给利维倒了一杯咖啡。
“半恶魔没什么好处可说,”利维美美地喝了一大口咖啡:“唯一的好处就是你若是谨慎就能活很久。”
“哈哈哈哈,确实如此。”已经进入日暮阶段的医生没有一丝芥蒂地说道:“不过我这次要在这里待多久?”
“等北岩勋爵来接你吧,不过我猜,等到女王陛下赐给你爵位,让你进入医学院的时候,你就可以自由行动了。”利维说:“不过你还是要小心嫉妒的小人,还有一些偏激的狂信徒,我猜啊,”他放下咖啡杯:“等到你重新回到西区,除了爵位,女王肯定还会让你继续对麻醉以及接生的研究。”
“只有这两个?”
“不好吗?”
“不是不好,”医生耐心地向利维咨询:“你知道,我一直在绘制一份瘟疫地图……”
“你想要让女王重视这份地图?”半恶魔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杯,“这样吧,你给我一笔酬劳,我设法将瘟疫传播到西区去。”
医生就如字面意义地那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几乎掀翻了沉重的餐桌,利维哈哈大笑,他才知道自己是被捉弄了,“请别恐吓我这个老头儿啦,我真的会被吓死
。”他掏出手绢擦了擦手绢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