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利维说。他站起来,和约拿一起走出房间。
“你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了?”约拿不禁问道,他一开始还以为这个奥利弗。帕克愿意吐露实情这桩事情就算是结束了,没想到帕克也不知道拉结和她的情人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们是去了苏格兰吗,但他们还是没能收到任何信件与情报,按理说,无论那个年轻人有何企图,只要他和拉结结了婚,哪怕只是简单的登记,他都应该现身出来讨价还价了。
“我们回修道院。”
“修道院?”
——
“奥利弗。帕克所拥有的信物,就我从线人那里知道的,可能只是一尊小雕像,但拿着它的时候,他会显得格外有魅力,能够轻易地说服别人,获得别人的信任——之前可能属于一个高利贷者或是商人,反正帕克把它弄到了手,并且借此大展宏图,他的团伙能够建立起来也有这尊雕像不小的功劳——我也问过了这里的一些‘朋友’,”利维说,虽然与其说是朋友倒不如说是同类:“他们知道这件东西,但对它不感兴趣,那不是什么强大的……你知道吧,打个比方,我们在黑弥撒中得到的祭品和器皿,相比起它,就像是你腰间的苦鞭和那些教士们在祭坛上摆了几天的小十字架。”
就是利维和大卫。阿斯特进圣博德修道院的时候,那个引路修士想要卖给他们的东西,这种人工圣物当然不能和约拿那件浸透了真正圣水的苦鞭相比,他这么一说,约拿就明白了。
“所以那件东西并不能完全扭曲人类的认知,只能在一些方面扩大与增强他们的想法,”等帕克人老珠黄,就算他拿着雕像,也没法说服女孩和他私奔了,他才会去找那些小伙子:“和拉结有关联的那个年轻人,也是凭借着这个——等等,你是说,在修道院里,受到这尊雕像影响的不仅仅只有拉结吗?”
“再对也没有了,”利维举起拇指表示赞赏:“你看,第一晚我就走过了整座修道院,对,外墙是有一些塌陷的地方,但修道院的律法可不只是在限制外人,它最大的威力还是在嬷嬷,修女和学生身上,她们相互监视,彼此仇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一小时六十分钟,一分钟六十秒,说句不好听的,她们拉屎都有人看着,而且不单单是学生,还有修女,还有嬷嬷——这才是修道院里最坚实的围墙。虽然有一见钟情的说法,但罗密欧和朱丽叶还是要在阳台上相见,桂薇妮和兰斯洛特也要在亚瑟王出征的时候私会,谈情说爱,一个要谈,一个要说,这都需要时间和空间。”
“你是说,”约拿惊讶地问道:“你是说,有学生,修女和嬷嬷为他们遮掩?”
“很奇怪吗?”利维轻声笑了笑:“最初的时候可能只有与拉结结队的学生,然后是同一寝室的室友,接着是修女,最后可能是一两个嬷嬷,”半恶魔说:“应当有人告诉过你,别试探人心,人心经不起试探——他们从半年前起就在策划这件事情,愿意付出的成本肯定也要比一般的婚约高得多,而在这座修道院里,人们渴望的东西也未免太多了些。”
“如果那是阿斯……”
“嘘嘘嘘嘘,别叫这个名字,”利维连忙打断了他:“你以为为什么你和我都没能察觉出修道院里的异样?就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件力量薄弱的物品啊,推动和促进这桩罪行的始终就只有汹涌的,多样的欲望——而你要承认,人类总是能让我们大开眼界。”
第104章拉结在这里(中)
“我听说过古罗马有个非常狡猾的盗贼,”利维说:“他总是喜欢走到浴场里去,在那里偷取别人的珍贵首饰,但进出浴场,每个人都是赤条条的,他又怎么将这些沉甸甸的好东西带出去呢,于是他想了一个好主意,就是将它们先藏在譬如雕像,摆瓶这些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然后走出去,等到客人们都离开了,他就化妆成清洁浴场的工人进去,将赃物放在污物和拖把中,大摇大摆地走出浴场。”
约拿不说话,但从眼睛可以看得出,他不怎么相信——毕竟这种推论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
作为长老会的特使,约拿当然是可以进入已经被控制起来的赤足女子修道院,他身边的利维打扮成一个衣着朴素的牧师,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驱魔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结束的事情,在这里的每个人也都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监管才能摆脱被地狱污染的嫌疑,负责人告诉约拿说,从院长嬷嬷到学生们,她们都被单独关押在房间里——卧房肯定是不够的,所以如地窖、仓库和礼拜堂之类的地方全都被利用起来了。
“我要……见见一个叫做孔雀的备修生。”约拿说。
负责人没有异议,孔雀作为曾经和鸬鹚在一个房间的备修生,她被拘禁在地窖里,这个待遇非常慎重但真不算好,尤其对一个手脚都折断了的女孩来说——地窖里沉闷潮湿,没有一点儿风,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孔雀居然还慢条斯理地啃着一根干瘪的防风,可能是驱魔人们清空地窖的时候留下来的,利维走到她面前,举起蜡烛,让她看清自己的脸。
孔雀的瞳孔微微放大,而后她居然微笑了一下:“原来是你。”她低声重复道:“原来是你,我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约拿有点惊讶,他看了一眼利维,在利维和别人的述说中,孔雀是个空有容貌,没什么头脑,缺乏廉耻心,只对食物感兴趣的小傻瓜,但从她的口气来看,她似乎并不那么愚蠢,“孔雀,”利维语气轻柔地问道:“拉结去哪儿了?”
约拿以为孔雀会否认,或是顾左右而言他,没想到孔雀干脆利落地点点头:“她应该在老墓穴。”
“老墓穴?”
“对,老墓穴,”孔雀将最后一点防风根塞到嘴里:“这不怪您,”她对约拿说:“这里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
半恶魔笑吟吟地瞥了一眼约拿,半天使的神色有点不对,他当时问了修道院里的每一个人,但就像是利维猜测的那样,他提出问题,别人回答问题,她们未必说谎了但肯定懂得如何避重就轻,而——直白点来说,半天使对她们也太信任了,甚至可以这么说,若是他愿意让院长嬷嬷来问,或许还能知道的更多些,不管怎么说,院长嬷嬷在每个主日都要听每个人说一遍谎,她肯定对寻求真相有着丰富的经验。
当然,只要她愿意。
“老墓穴可以说是一个避难所,当修女们想要发疯的时候,她们就会去那儿,回来的时候就又能坚持一阵子。”孔雀说:“你们有带吃的吗?”
约拿的嘴唇动了动,有利维给过提醒,他当然能猜得出为什么孔雀会知道应该只有修女知道的老墓穴,他握紧苦鞭的鞭尾,那里缀着的碎片割裂了他的手,淡金色的鲜血流下来,他虚虚握着拳头:“喝下它,”他说:“它可以让你好一些。”
“喝吧,”在约拿的复杂眼神中,利维对孔雀点点头:“这是圣水,真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