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鱼终于抬起眼来看着柴玉成,目光极其热烈,柴玉成嘿嘿一笑:
“大水哥,你们家小鱼可太聪明了。我那儿还有许多器具图纸,等你们有空了,可去县上瞧瞧。现在就拜托你们先做出一架曲辕犁来,给村里人试试。这图纸我是无偿送给你们陈家峒了,所以……”
陈大水听着连连点头,心里想着的则是柴玉成简直是天大的好人:
“那我们做些木头活也不收钱了,都是乡里乡亲的。”
“大水,钱你是要收的,木头我叫峒里人自己送来。”
陈象补充了一句,陈大水这才不好意思地搓手,只有陈鱼已经拿着图纸进内间去刨木头了。
陈家峒里有人能做曲辕犁,比柴玉成料想的还要顺利。他和陈象说了要去其他峒说曲辕犁的事,还要去收甘蔗,陈象便让陈熊、陈河两兄弟陪他一起,他留下来督促明天的修路。
自此,柴玉成开始了将近一个月的奔波,临高山地里藏着大大小小的峒,黎族人对他或多或少还是不信任的,若是没有陈熊、陈河在,他连峒都进不去。
那些黎人也听过陈家峒修路的事,这才慢慢相信起了柴玉成和他带来的曲辕犁图纸。但不是每个峒里都有木工,也不是每家每户都能买得起曲辕犁的。即使陈大水只收了工费,也差不多要七十个铜板,才能买一架曲辕犁。
柴玉成终于知道李爱仁怎么这么痛快,就同意他找黎族人修路和推广曲辕犁了——他一个汉人县令,对全县三分之一的山地只是名义上有统治权,实际上黎人几乎过着不知道有县令,只知道有族长的日子。
有了受益的陈家峒在前,也渐渐的多了些峒,愿意出人修路,柴玉成还是一样,派人到县里去取粮食,顺带把收来的甘蔗都送回去。偶尔随着粮食来的,还有县里送来的包裹,一开始是几件春衫,后来是一些吃食。
柴玉成回了一趟陈家峒,陈大水和陈鱼忙得团团转,陈家峒到县里的大路已经修得差不多了,他们也开始修去隔壁县的路。陈家峒周边的峒,柴玉成都是自己带人去的,附近的峒和陈象的关系更密切,早盼着他来了,不少人甚至是去帮忙修过陈家峒的路。
柴玉成一问,他们的甘蔗早就自己背到县上卖了,如今春耕也有人用上了曲辕犁。柴玉成就把带来的工人和现场招的黎人安排他们修路,自己则偶尔在峒里走动聊天,认识了不少人。
他还遇到了忆灵,忆灵带着弟弟妹妹在地里拖动曲辕犁,看见他忍不住叫他:
“是柴大贵人!阿弟,你去和阿娘说,大贵人到我们峒里来了。我是忆灵呀!”
柴玉成也停下脚步看他们,好几个月没见,几个小孩似乎结实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干瘦了:
“不急,你们忙。我今日就在你们峒口那儿修路,晚上到你舅舅家住。”
柴玉成也挺可怜这小孩的,忆灵的阿娘是陈象的大女儿,就嫁在旁边的峒,本来是极好的姻缘。成婚十三年,他们生了五个孩子,可实在是太穷,结果忆灵的阿爸上山打猎摔死了,他阿娘也一病不起,要不然他一个哥儿也不会被逼到自己走一整天到县上去卖甘蔗了。陈象家里也不算富裕,帮不了多少。
他回到峒口,看着这条去陈家峒的小路逐步被填平,心里正盘算,就听到燕夫郎叫他。
“东家,那边有人找你。”
柴玉成一扭头,果然是忆灵和他阿娘,还有另外四个孩子。他阿娘手里提着个竹篮子,见到柴玉成就要给他跪下,把他吓了一跳。
“哎,不用跪不用跪,我和你阿父、三个弟弟都是老相识了,咱们自己人不说别的。你身体可好了?”
“多亏了忆灵这孩子带回来的药,我好多了!”
柴玉成点点头,看着几个小孩,忆灵正手脚灵活地从篮子里掏东西,是他们自己做的野菜团子,还有春天刚发的新笋。他没有拒绝,笑盈盈地道:
“忆灵阿娘,你得好好保重身体,家里这么一堆孩子等着你呢。我倒是有件事想请你想想,我想花钱请忆灵到县上,帮忙去照顾我弟弟。”
忆灵的阿娘一愣,有些犹疑。柴玉成赶紧解释:
“我弟弟如今脚受伤了有些不方便,他也是个哥儿,身边没有一个照顾的人,我不放心。我每个月花二两银子雇他,成吗?”
忆灵阿娘还没说话,忆灵眨眨大眼睛,立刻道:
“我愿意!是上次和大贵人一起,坐在椅子上的那个漂亮官人吗,他居然是哥儿?”
柴玉成就喜欢忆灵这孩子的机灵劲,如果不是他机灵,柴玉成也不会买下那甘蔗。如果没有柴玉成和制糖厂,他家和他阿娘都是生死难料。
“阿娘,大恩人帮了我们,还收了我们全家的蔗杆,又来帮我们修路,舅舅们不都说他是大贵人吗?我愿意给大贵人做事,照顾贵人的弟弟。”
忆灵的阿娘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柴玉成见状,直接从钱袋里拿了二两银子给忆灵。他笑着:
“你这几日就收拾好东西,我也快回县里了,到时候一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