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花前,池重银会觉得是捕捉到猎物的雄狮一样的凶光,逼退他,又想撕碎他。
但看到花后,他不确定了。
他突然发现,兰尹心底似乎总守着某项君子协定。祂不对人类出手也不阻拦别的血族出手;祂从不会表达本意,就总让别人替祂表达。
巴维尔说的对,奥瑟拉的血族都属于兰尹。祂们的意志、行为都是兰尹的意志、行为。
祂们对他的态度,都是兰尹的态度。
迷宫里的狩猎、去史密斯那接走他、马车瞌睡时的恶作剧与阻拦、修改宴会礼服……让庄园的花圃换一从花。
有特别授意的,有默许的。
只是池重银没有注意,他被剧情折磨得很累,即便知道尽可能赢得奥瑟拉的好感很重要,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主动接近一群血族。他应接不暇,总有意无意地忽略祂,只取祂身边其他血族的芳心。
可他似乎弄错了。
之前,他以为哄好兰尹是一件需要用尽毕生手段的事。
而现在,他觉得,其实简单得如同摘下一朵花。
兰尹站在原地没动,脸始终面朝着沉思的少年。池重银瞅了祂好一会儿,突然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雀跃地朝祂走了几步。
对方耳朵动了动,依旧没有动作。
少年停下步伐,两人的距离变近了。
单薄的白衬衫裹住他瘦削的躯体,黑卷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神情看起来犹豫,头发却蹦蹦跳跳。
他慢吞吞地垂下头,用鞋碾了碾地上的小草,手指纠结地捏着花梗搓,花瓣被带动转个不停,像柄小风车,像读秒的表。
一。
所有细枝末节的动静都被风吹向兰尹。
二。
三……
等池重银再抬头时,兰尹已经站在他面前了,身量颀长,肩背宽阔而平直,投下的影子几乎将少年笼罩,不动声色地传递着强烈的压迫感。
池重银依旧没有动作。
兰尹不知道他的在想什么,毕竟他从来没有猜透过他。没有其它办法,他就再垂了点脖子,让少年能很轻松地隔着黑眼罩“对视”。
于是,池重银举起手,把花凑到兰尹脸旁,往他下巴上轻碰了一下。
柔软的、略带湿意的花瓣触感被黑暗压制后的感官放大,像是一个轻吻,一个有意而为之的恶作剧。
池重银抿嘴笑了一下,他脸颊一侧有一枚浅酒窝,也像是一个轻吻。
他看见他极其细微地歪了下头,但没有生气。
【这次狩猎,我可能不会认真,可以吗?】他的心音链接毫无阻拦地传递给了兰尹。
他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但池重银得到了答案,他又很开心地笑了一声。
等了许久,兰尹才抬起头,摘下眼罩。
周围已经没有人影了,他脚边落了一只小花,还有一条被解开的系带,连着那颗摄像头。
兰尹胸口的领巾上也有一颗一样的摄像头,这是规则,血族进行狩猎游戏时每位猎手都必须戴的。它如实记录下了一切:
那脚边的花朵着实小得可怜,不如一枚轻吻。
上次狩猎池重银有认真应对了吗?没有。
怎么这次倒主动和他说这么多。
“做错了事,道歉没有,贿赂也不用心。”
兰尹弯腰捡起小花,用力揉搓了一下花瓣,空气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清淡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