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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露面前摆了两只茶杯,一杯装满了茶水,另一杯只有茶叶。她将一杯的茶水倒到另一杯里,然后又倒回去,如此反复,不亦乐乎。
实则让她更欢乐的,则是一旁有个一脸冷漠的人守着她。
“事情办得什么样了?”千露“忙”里偷闲问出一句。
“不怎么样。”柳凝将眼神从她的脸上移到她的发簪上,心生一计,嘴角的笑容怎么都压不住。
千露听见柳凝压抑的笑声,正担心她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不料被她抢先一步。“我去灯街逛过,不知你有没有去过。”
倾泻的茶水不似先前一般平稳,多溅出了一些在杯外。“没去过,很好玩吗?”
“不不不——”柳凝打诨道,“应该说是很好看。”
见千露不接话了,柳凝也就不再压抑自己的笑容了,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尤其是满街桃瓣形状的花灯,吸引了不少人。”
接着,柳凝又装作突然想起来的样子,猛地一拍手,惊醒了一旁的千露,茶水也几乎完全倒在了杯外,淌得满桌都是。柳凝计谋得逞,眨着双眼,确实天真无邪的麋鹿。
“而且,更巧的是,那花灯的形状——”说着,柳凝便摘下千露头上的一支发簪,放在手中摩挲着,“与你的发簪一模一样。所以,你在那儿一定是做了什么事。”
“那又如何。”千露用一反往常的语调说出这句话。
一见千露动怒,柳凝便高兴了——她本来就没想刨根究底,于是便及时止住,问了另一件事。
“不过,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林言絮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异样,但她似乎没有将此事告知他们的家人。”
“这很正常。”
“为什么?”
“你还没有真正了解林言絮这个人,你也并不了解她的家人。你所认为的奇怪是在你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判定的,可林言絮并不知,甚至她有可能根本想不到是你的灵魂占据了她的身体。再者,若是她说出来,他们若是担心你的好坏将你囚禁,又找不到病因,被有心之人利用后便是——林家出了个妖怪,林家人有巫术一说了。”
“若是想办法隐瞒外界,有何愁瞒不住。”
“但林言絮不想,难道你想在众人监视下度过一生吗,来到京城本就不是她所愿。”
千露流露出一种看破红尘的神圣神情,不过也只有一瞬。“所以,这就是人。”
柳凝一击要处,“所以,这就是你当初对我说的‘不知道’?”
“所以,这就是人啊。”千露狡黠地朝她笑着,那眼神,就像是猎物已在囊中。
柳凝也没有多管,继续翻着她的书。这次,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除去正史外,野史也有关于康王的记载。上面说康王年少时有一位倾慕的女子,未留全名,只知那女子姓林。其次,柳凝又特意翻阅了些有关吴容衡的史料,得知他是在康王登基后,由当时的赵贵妃引荐的,得到康王的重用。
当然,其间也有一些八卦之类的,比如什么帝后不和,皇帝偏宠赵贵妃一人,后立赵贵妃之子为太子……诸如此类,柳凝也一一看过。
柳凝合上书,瞄了一眼窗外:“应该差不多了吧。”
“还差很多呢。方才你母亲来了,我变成你的样子好不容易才把她劝走,你要去看看她吗?”
“不了。”话音未落,恰好想起了一阵敲门声。
“谁?”柳凝边问便走近门,千露则一骨碌起身,跑到门前的珠帘后面观察,手一痒,还将帘子拨弄起来,发出珠落玉盘的清脆响声。柳凝则回头用眼神警示她。
“是我,玉翠。小姐,苏家公子来了,在前厅等着呢。”玉翠说完后,见里面的人不吭声,又补了一句,“他是特地来寻小姐的,不如去见一面吧。”
千露咧着嘴,也在小声地帮腔:“去见一见又不会怎么样。”
“你要是不去,那我替你去了?”千露说罢看了眼,见她一动不动,便走至她面前理着裙子,还阴阳怪气地说:“见着他该说些什么呢?哦,不如问一下他愿不愿意娶你……不对,如此情形,得……欸!”
柳凝生怕她真去了口出狂言,便把她轻推至一旁,“你给我好好待在这儿。”撂下这句话离开了。
千露弯了弯明媚的双眸,又重新坐了回去,给自己倒上一杯茶,自言自语:“你让我呆在这儿,我也能看清楚你做了什么。”
她的双手在杯上轻轻一拂,茶水便沸腾起来,争先恐后地涌至上方,彼此嵌合着,融成一块水镜。
而后,水镜上映出一张俊秀的面庞,但却失了些气色,像一张苍白的纸。
而一旁的柳凝则面无表情,与殷切的柳夫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与水镜前千露的笑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