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昙猛地睁开眼。
如溺水之人获救般,大口大口喘着气。
“姑娘?”
紫珠一手掌灯,挑了帐子进来,正对上姜昙惊疑不定的双眼。
姜昙捂着脖颈,直勾勾看着她。
紫珠一惊,放轻了语气:“姑娘又做噩梦了?别怕,这是在扬州,不是在吴江。如今是德庆十年,姑娘二十一岁,不是十八岁。”
紫珠叹息说:“现在已不是三年前了。”
姜昙怔怔低头。
双手摊开,掌心没有鲜血,脖颈也没有割裂的刺痛感。
宋府特制的钢丝兵刃,如同一条透明的丝线,缠在手腕上,轻易逃脱了狱卒的搜查。
可就是这样一条丝线,发射时如钩子,勒在脖颈上,几乎能割断人的咽喉。
三年前,穷书生姜昙险些死在牢里的重犯手中。
那次几乎要了她半条命的伤口,现在只化成了脖颈上一条浅浅的疤痕。
若用胭脂遮掩好,走在外面,旁人只会把她当做谁家的闺阁女儿。
就算是曾经认识的人,也绝不会看出来,三年前吴江书院里的穷书生姜昙,与她有丝毫相似之处。
她如今名为姜妙仪。
小名阿昙,能叫这个名字的人,都已死了。
姜昙捂住脸。
十八岁时害怕的那个人,早就被斩首了,死在她眼皮子底下。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场景。
德庆七年,十二月底,那日是难得的好天气。
闹市观刑的人群中,耳边是恐惧躲避的惊叫声,姜昙不闪不避。
殷红的鲜血飞溅,如小河一般冒出,从刑台上流下来,浸入砖缝里。
一直流到脚下,即将爬上鞋面。
离开时,姜昙的鞋底一片粘腻。
他死得彻彻底底,而这世上,是没有鬼的。
。
姜昙的视线柔软下来。
待呼吸平顺了些,她才缓缓起身道:“无事,我只是有些热。”
姜昙闭了闭眼,不再回想梦中事。
外间放着水盆,紫珠绞着帕子,絮絮叨叨。
“这么热的天,茵小姐也太抠门了些,连冰块都不愿意匀一些过来。虽说咱们是有求于人,可姑娘亦送了她一套珍珠头面,那可是夫人留给姑娘的嫁妆,谁也没给摸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