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烛跟著他们缓步走上山坡,一股汗臭味,腥骚味,夹著酒气,柴火气,一併钻入鼻子。他想到了前世深夜酒吧的淫乱氛围。
再復行片刻,那股芬芳馥郁的果香便让人神清气爽,如若炎炎夏日痛喝冰饮。
他直勾勾的盯了一会,环顾四周,桌上席面却只是酒水几许,猪肉几块。
定睛一看,正北案首上那人是一黑壮汉子,身穿黄色长袍,腰环黑石素玉带,脚踏金丝白牛靴。身高八尺,一字赤黄眉,眼射寒星,黄黑阔面,有一张厚唇大口。
旁边的轿夫,小廝都弯腰口呼山君威武,恭喜山君。范烛也识相地跟著他们站到边上。
那山君快步走下到了轿子旁边,眼热的看著里面的粉佳人。
“夫人,快些出来,咱这就拜堂成亲哉!”,他扶著轿子,隨手將两箱金子撇开。双眼流转,看向了边上的俊俏道士,却有淫光流转。
只见珠帘捲动,一只纤纤玉手伸了出来,一具雪白胴体便显露了出来,头盖红布,穿著一身喜庆红衣。但可以看出阿玉夫人是位豆蔻年华的白净女子,腰似柳枝,楚楚可怜。
李娥笑了道:“贤婿倒是心急,那便隨你吧。”阿玉夫人乾涩的回了一句,“夫君,咱就去拜堂罢。”
山君大喜,连忙拉过娘子,二人走到供桌下面,穿戴片刻,面对端坐在前的李娥,行三拜大礼。在场的人都欢声雀跃,夹杂著响起的铜锣声。
范烛早就趁机坐在下方右手二桌的蒲团上,左边是一腮帮子正嚼著鸡头的黄脸汉子,右边是一吐著舌头叫好的眯眼老头。
篝火映照著几道长长的影子在狂舞,似乎惊嚇到了远处树上的乌鸦,吱嘎两声飞了起来。八大桌上更是摆上了红烛,在夜色中闪耀著白色的焰火。
此时范烛正观看著拜堂大礼,笑著鼓掌。待到二人礼毕,喝了交杯酒,山君一把扯下胸前的大红。咧嘴对著台下说:“小子们且先喝著,贺礼还不快快送上?”
“山君忙著去入洞房哩”,旁边那黄脸汉子淫笑著说道。左右几人都弯腰送上金银財宝等物事,堆砌在阁楼下,大红灯笼照映的辉光四射。
叫那胖妇人看得眼直了,太师椅上的肥硕身躯蠕动起来。脸上笑得枝乱颤,心里愈加满意这个便宜女婿。
范烛想了想,无论前世今生,结婚吃席总是得隨份子的。於是,他站起身来,拱手作揖道:“山君明鑑,今日良辰美景,在下也有贺礼相送。”
他手上一轮明月升起,似乎是天上明月倒垂下来。片刻不过,这明月向四周射出无数道刺眼的月光。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枚美轮美奐的铜镜。
咩咩,哼哧,汪汪汪,一阵羊鸣猪叫狗吠传来。这月光照射下,这婚礼上的眾位“宾客”都漏了跟脚。
伴隨著碗碎盘裂的声响,原本欢快的氛围突得冷了下来。一个硕大牛头上掛著酒壶,混浊漆黑的瞳仁正直愣愣的望著范烛。
右边席面上有一只黄鼠狼撒腿乱飞。后面一排的轿夫却是几条肥头大耳得黄黑大狗躺在地上,嘴上咬著几根血淋淋的腿骨,牙齿里掛著几缕肉丝。
轿子旁边的几箱金子变成了白灰的石头块。
几只乌鸦飞上天,一只大喊“造反啦,造反啦!”,另一只喊著“有刺客,有刺客!”。
范烛轻蔑一笑,抬头望去,八大桌席面上儘是些血糊骨白的物事,不似先前的糕点,白灼猪,却是甚么血淋淋的两脚羊腿,羊血作酒,羊颅作杯。
那先前山君啃得十分香甜得是一个两脚羊头,只剩下些许烂肉掛在上面,猩红中透著森森白骨。
而那些散发香气的水果也儘是些心肝脾肺肾,五臟俱全。
那李娥尖叫起来,双腿直打摆子,捂著嘴巴差点背过气去。只不过阿玉夫人盖著红布,似乎並不知晓发生了甚么,仍然直愣愣的站著。
那山君嘴角气地直抽抽,闷声说道:“小道士,你这是作的甚么贺礼?”
范烛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倒是想问问你这披毛畜生,也敢在我黑风山旁开人肉宴。莫不是想早早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