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秋终于不得不直面这些被他害死的冤魂们,只听“扑通”一声,他竟直接跪下了。
“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就放我一条生路吧!我都已经给过你们家中抚恤了,还不够,还不够我都可以再给呀!”
鬼面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来。
没再犹豫,他们一同冲向张平秋,撕咬着分扯着,将张平秋那伪善的嘴脸一点一点啃食殆尽。
张平秋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而白无常只沉默地看着手中的漏刻,时辰到,他缓缓张口道,“张平秋,卒于大胤景明二十一年十月廿四日午时三刻。即刻起,入十八层地域。”
张平秋终于发出最后一身哀嚎,瘫软着倒在了地上。
守灵阵亦随之覆灭,如冰化水,显露出张府花园的真容来。
张平秋学那些隐逸高人爱菊,满园遍种各色名菊。霜风阵阵,拂动垂落的菊瓣,纷扬着吹向天去。
张府一事终于平息,白无常上报十殿鬼王前来收拾残局,先行拖着一副病体提溜着虚川与张平秋回了地府。
临走前,他还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千叮咛万嘱咐道,“我走了,你俩可千万别打起来啊!”
经历了这样一场险战,白无常可再也说不出怕黑无常欺负谢云初的话了。就小公主这爆表的战力,谁撵着谁打,还不一定呢。
“快走吧你!”黑无常没好气道,“这副样子还敢在人间逗留,真是嫌命太大了。”
“七哥赶紧回地府疗伤吧!”谢云初也跟着催促道,她递了个微笑,“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和平相处的!”
白无常带着将信将疑的眼光可算是走了。
谢云初拍拍衣袍上因先前摔倒染上的灰,问道,“黑哥,我们下一处去哪?”
黑无常看了看白无常交给他的名单,“安乐坊,李家。”
今日要勾的魂不过寥寥,没一会儿,便只剩下了最后一位。
“清和坊,江家。”
清和坊与皇城不远不近,因其中有一澄澈河道穿街而过,好风好水风景宜人,素来是文人士大夫们择宅的心之所向。
“江家?”
谢云初怎么也想不到,最后一位她将勾走之魂,竟是她的昔日同窗好友——江太傅之女江月如。
江太傅是朝中清流,不仅是太子之师,更是父皇的肱骨之臣。
她清楚地记得,景明十三年秋,母后提出女子亦应入学堂,在全大胤掀起了轩然大波。而江太傅是为数不多的支持者,不仅将女儿送进了太学,还屡次在朝堂之上与反对派据理力争。
她与江月如,便是当时太学之中最早进来的唯二女学生。
那时她还小,尚且无法与霉运相抗衡,在学堂上闹出了不少笑话。而在所有人奚落的眼神里,只有江月如清清淡淡与平日无异。
谢云初也曾小心翼翼地询问,而江月如却回应如常,“我不觉得这有什么。谢云初,霉运也好,好运也罢,世事无常,焉知孰为祸福。”
“有这个闲工夫想东想西,不如多读点书吧。”
想到这里,谢云初不禁笑了笑,可下一秒,她的眼神中便又流露出了浓浓的哀愁——
这似月色般皎洁无暇的少女,怎就会在这如花的年纪翩然离去呢?
心中怀揣着不解与遗憾,她穿过江家层叠步廊,终于见到了卧于病榻之上奄奄一息的江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