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的门“哐当”撞在墙上,裹着油星子的香气瞬间炸了出来。
那红烧肉炖得酥烂的甜香、卤鸡皮浸透酱汁的咸香,长了软爪子似的,往流民鼻子里钻、喉咙里勾。
“我的娘……俺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肉啊”
流民扑到桌边,风卷残云般大吃特吃。
听着混在一起的吞咽声、喟叹声,苏意晚莫名鼻尖发酸,泪水不自觉滑落。
谢辞指尖微顿,想起自己的帕子还在苏意晚那,屈起拇指轻轻蹭掉她泛红眼尾沾染的泪珠:“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方才踹人的气势哪去了?怎么还掉起金豆子了?”
苏意晚忙别过脸,手忙脚乱地抹了把脸,嘴硬道:“谁掉金豆子了!只是这样肉香熏得人眼睛发酸。”
谢辞也不拆穿她,低笑出声,“是是是,公主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墙角有红衣水袖的妓女猫腰往门口溜。
暗卫注意到了,刚想上前阻拦,却被苏意晚抬手制止:
“她没作恶,不过是依靠豪绅地主讨生活的可怜人罢了。”
谢辞点头,转头再看周万财。
满院的欢声笑语,和他血泪横涕的惨状形成刺眼的对比。
待流民兴酣意足,口腹之欲得到满足,谢辞便领众人朝城郊进发。
等到了地方,两个暗卫上前,一斧刃劈开铜锁。
“咔嗒”一声响,窑洞门被推开的瞬间,满窖的稻香像棉被一样把众人裹了起来。
麻袋堆得比人还高,有新收的糙米,还有掺了杂粮的赈灾粮,袋角印着官府的红印,却被周万财的私章盖得严严实实。
“粮!是粮食!咱们的粮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流民们瞬间炸了锅,饿虎扑食般哄涌进来。
“且慢!”
流民们乖乖顿住脚步,眼里的急切渐渐变成不安。有人小声嘀咕:“大人,这是我们的粮啊……不会不让我们拿吧……”他们真怕这个大人也要私吞粮食。?_??
“我知道是你们的。”谢辞放缓了语气,目光扫过每个人饥瘦的脸,“但现在不能乱抢。”
他抬手示意暗卫把笔墨纸砚搬到窑洞外的石桌上,“周万财抢了多少户的粮、扣了多少赈灾粮,都得一笔一笔按账册核查,按数给你们还回,不能谁力气大多拿几斗,也不能让妇孺弱小没得拿。谁都不能吃亏。”
先前躁动的流民渐渐安静下来。黝黑汉子放下手里的麻袋绳,主动走到石桌旁:“大人,我帮您对账。我识几个字。”
“好。”谢辞把毛笔递给他,又让暗卫把账册摊开,“先核户数,再对粮数,有不清楚的,大家一起说。”
月光下,窑洞外的石桌旁围满了人。
苏意晚看着谢辞玉竹般的侧影,他正弯腰跟一个半大孩子确认家里的情况,语气耐心。她忍不住走上前,小声说:“你倒为这些百姓想得周全。”
谢辞转头看她,眼底带着笑:“不然,若是什么事都任性而为,岂不失了章程,乱成一锅粥?那时便会有新的像周万财这样恃强凌弱的人出现。”
苏意晚脸一红:这厮点她呢!点她呢!
再也不夸他了!腹黑毒舌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