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柱是吧。是谁让你去西街闹事儿的?”
李大柱吐出布巾,喉间干涩地咳了两声:“大人冤枉!小的就是傍晚喝了两盅,和邻街的泼皮吵起来动了手,哪有什么人指使?”他眼神躲躲闪闪,却忍不住偷瞄向谢辞。
棚内油灯忽明忽暗,映的谢辞那冠玉的脸也明明灭灭,半风半雨。
谢辞没急着动怒:“喝多了?偏巧你喝多的时辰,赶上有人要烧粮棚;偏巧你闹事的西街,是引开衙役的必经之路;偏巧你家老娘卧病在床,今日还断了药;偏巧你还是西街有名的孝子……真的是好巧啊……”
“大孝子啊,没钱给垂死的老母抓药,却同人喝酒打架……”
“今早还被药馆催债,晚上就有钱啦?你哪来的钱啊?偷得抢的捡的还是谁给你的?”
谢辞一句扣一句地追问,句句切中要害。
“大人……小人……”李大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谢辞打断:“李大柱啊。你今日引开衙役,若真让粮棚烧了,几十户流民,不日就要饿死……他们中,有和你娘一样的老妪,有比你女儿还小的孩子。你差点就要断了他们的活路!”
“大人,别说了,我招还不成吗?是一个穿玄色苎麻官袍的人让我做的。他说只要我引开衙役,事后给我五十两……小人也是救母心切,走投无路,这才一时糊涂啊。”
他连连叩首,“求大人绕了小人一命,小人命贱,可家中老小离了小人是断没活路的呀!”
谢辞一挥手,尚在连连求饶的李大柱就被人押了下去。
苏意晚叹了口气,盯着谢辞辨不清神色的面容道,“他被你几句话就诈出了实情,也是个胆小可怜的老实人,若不是为了快病死的老娘,想必也不会做这种事。罪有应得,却也情有可原。谢大人大人有大量,待此案了结,让他给粮棚帮工抵罪,工钱给她娘抓药,也算赎过。”
“法者,天下之公器,律法无情,守法当严。”
谢辞义正辞严。
今上就是于法之一道太过“有情”,御下不严,才沦为“人治”,手下的权利大的能遮云蔽月,才惹出这么多事端。
“治世之道,莫善于法。律法无情,但谢大人有情。谢大人看上去面愣,实际最最心软了。”苏意晚拉着谢辞的袖子,甜甜一笑,像只讨赏的橘猫。
谢辞不禁撞入她纯萌温软还亮着星子的目光中,呼吸一滞。
谢辞服软。
“就再依你一次。”
“李大柱说的官员应当就是邵言卿。但我们也不能仅凭一个对官袍模棱两可的描述就定他的罪,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坐下喝茶。”谢辞神色晦暗。
十几年战战兢兢的为官生涯早已养成了邵言卿多疑,拧巴,不安的性格。
所以他派人火烧粮棚后十有八九会藏在暗处亲自确认纵火进展。
他只需守株待兔就好。
苏意晚眼底浮起一丝茫然。
这人又在故弄玄虚搞什么名堂?
不过观他这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模样,她就知道邵言卿定然是他掌中之物没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