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恢复往日伶牙俐齿的模样,呛声道:“我为你弟弟诊病,他竟不露面。我如何了解你弟弟的近况?难道要在此处做你家私人医师,一辈子为他治了又病、病了又治?”
季临渊沉默。
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
长乐又道:“其实,我听说了……你父亲瘫……”
季临渊这才回神,顾不得仪礼,展袖倾身捂住她的嘴,往殿外横视一眼,眼尖的精御卫立即率众婢退去,人影尽散。
“谨言些!你如何得知?”他皱眉。
怕他忌惮,长乐只好安抚道:“听人说的。”
“此事绝密,听谁说的?”
看来此事确实非同小可,像否则不会连带季临渊都一副刨根问底的模样,是做贼心虚,要将泄密者揪出来枭首。
“晋国人说的。”
她这么一含糊,季临渊更担忧了,“是阿澈说的?”
“不是他。”长乐赶紧为贺兰澈洗清,“总之,城主若是外伤,或许我也能治,可帮你分忧。”
“我倒宁愿是阿澈说的,还没那么麻烦。”季临渊忧心忡忡,却难得听见她软语关切,一下心都化了。
“我的意思是,父王只是小毛病,有御医常年照管,不用劳烦你。”他趁势握住她的手,责怪道,“倒是你,收到急信就这么着急赶来,也不知小心些。”
他捧起她的手腕,隔着医纱仔细端详,又不敢用力,轻声问:“还疼么?”
这般亲近柔软的季临渊让长乐不惯,可看他模样,心中恰似反复油油煎——既想找到邺王一探究竟,彻底了结恩怨;又隐隐希望自己找错了,再遛她一趟也可以,只要仇家与邺城无关,季临渊与贺兰澈能得善果。
反倒牵着她更难受。
最重要的是,见邺城上下皆精明强悍,她怕自己更打不过。
她抽回手:“却月阵我没为你查到,今后你还有别的打算么?我还能如何帮你。”
季临渊却爽朗一笑:“我还想问你呢,你当日信誓旦旦说会助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本领。”
像个逞能的小骗子。
“却月阵没查到是正常的,我只叫你平安小心就好——可你也没做到。”
“近日我忙着处理城中堆积的琐事,顾不上京陵。你刚好来,我也刚理出眉目。眼下暂没什么要紧事,除了临安的病……罢了,你先呆在我身边吧。”
他又递来一块早已备好的腰牌:“城中台阙华而不实,到底空荡无聊。阿澈在台中有一处闲居,就在临安殿外不远,你若闲闷,就叫他为你引路。雨芙不待见他,多半要住去西宫,你也可叫她作陪。我若得空,能陪你们逛逛邺城坊市,坊布四里,有些前魏的恢宏闲趣。先这样安排,神医满意么?”
第113章
“我没那么多闲工夫玩乐。”长乐径直拒绝他,“你当我来云游呢?既然没有要我帮的,又不见邺王,为你弟弟治好病,我便回鹤州了。”
季临渊倒是不担心,自有贺兰澈会替自己缠住她。这并非他大度,不过是忍受罢了——后来者若想得到,就是要忍。
忍上多年总会有所得,就像他如今濒临领旨册封一样。
自鹤州回来复命后,父王到底对他亲近许多。尤其听说他与药王谷关系密切之后……
虽临安一康复,父王便督促其锻炼身体,但这回临安吐血,父王到底说了一句“今后只要他平安就好”。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突破!
其实若真册封自己为少城主,本就是他自己操办,他只不过想要父亲一句亲口肯定——过了明路的正当,与他夺来的,到底不同。
若想夺,他早就夺了。
于是季临渊对长乐说:“阿澈有时住宫中,有时住府外神机营,近日大军师好似也有些身体欠恙,恐怕他们会请你去瞧瞧。”
这招摇的男人明明狐狸尾巴都藏不住了,还在摇来摇去装大度,长乐直接戳穿他:“长公子不必装作那晚的事从未发生,你的心思我知道。我却有些不懂你,你是想背着弟弟装一辈子,还是另有打算?”
季临渊到底为这些心意感到纠结羞耻,他强辩道:“我……你,我与你、如今也算两情相悦,虽说此事到底有些荒唐,不过这些日子我却想通了……”
他继续道:“那流言虽歪打误撞,天下点评却喜闻乐见。想来这到底也是一桩众望所归的好事。只有一个人比较为难……我知晓你的心意,却不会勉强你。你想呆在哪里都可以,但最好早些做决定——越拖下去,对大家越难办。你不忍伤他,我也不忍。可是长痛不如短痛。”
他这些话颠三倒四,在长乐耳里莫名其妙,倒像是他说给自己打气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