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渊不能回答,不敢回答。
他定了定神,倚着门,才开口:“父王,我也是您的儿子。”
可父王又跪在昏迷的临安面前,他说:“所有痛苦能不能让我来承担,今后就把家业交给你,只求安儿活过来,对!那疯妇一定活着,临渊啊……你能不能去求求她,能救安儿吧,你再去求求她……求她让药王改口,若还不依的,你率兵去……”
季临渊听话。
转身便安排了下去,交口谕时,却只说是寻她,而非追杀她。
他倚着门,看着月亮。
“父王,除了这些,您还有事瞒着儿子吗?”
邺王老眼浑浊,磕头不止:“有、有……你们的母亲,也不是晋国人杀的。也是我杀的。有报应,都给我,别给、别给临安啊……”
“……”
这么大的事,好轻易就跟他说,想都想不到。
他居然也信了这么久:母亲也是晋国人杀的。
季临渊忽地笑了,目光投向窗外。
天垂暮,雨垂帘。
他最近已经痛得麻木了。
“你有病。”
邺王昏聩地点头,四骸剧痛,他走不了路,肩胛耸动着,也要温情脉脉地告诉他:“她是晋国嫁来的,她生的孩子养大了,爱着晋国,可不行——她会把你们教坏的。”
“你才两岁,孤给她选了个美好的死法,偏偏她又有了你弟弟。”
“你弟弟生下来,就是天命妄想……王相。孤本想着,若临安将来能匡扶大业,她有了大功,兴许留她一命。”
“可是有了你们的妹妹,她竟不知好歹,和我吵着闹着要带你们回晋国去,要亲近你们的外祖。还说你们流着一半晋国血液……”
邺王竟一副感到纳闷的模样。
怎么他们就有晋国血液?
他们都是魏国人。
只是暂时住在金阙台中。
迟早是要收复九州,睥睨天下的。
“其实,即便你娶了晋女,得她母家助力,生下子嗣……孤也会教你杀了她。”
“亲近晋国,会教坏的。”
“联姻,借其势尚可。长久相守,最好还是挑一个邺城的女子,知根知底。”
“你看……你母亲的母家,如今不也为孤所用?再无威胁……”
“对不对?”
……
季临渊伤口疼得,暂时有些,难以接受。
便出去透了透气。去翻他的卧房。
那个平时要请命,他才能进的地方。
那个季临安从小就可以随便进的地方。
果真有一本日记。
【二十五年前的笔迹】
“邺王之位,荣耀亦是枷锁。立于风云之巅,无可逃于权力漩涡。”
“天命既定,吾为邺王。纵前路万千险阻,亦当于这棋局中,杀出血路,粉身碎骨何惧!”
“世人慕权柄之美,焉知刃藏其下?既承邺王之命,便当逆天而行,血雨腥风亦往!”
【十五年前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