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贺兰澈又小声呢喃,似乎是在告诉自己:“是啊,她由她,我由我,我不强求,无论将来是各种结果,我不后悔。”
嗐——
听不下去了,他这症状,很难治。
杨药师望着远处,只影向雌鹭而去的雄鹭,眼眶微润,似乎也想到许多年轻时的往事,最后感叹一声:“甚好,既如此,祝你们成*功吧。”
他回去了,留贺兰澈一个人立于湖畔。只可惜他们不知道,那两只鹭都是公的。
*
鹤州府,提刑司。
转眼今日已是暮色沉沉,残阳余晖艰难透过窗棂,洒满了议事厅的内青砖,满室压抑与紧张。
“乌大人,赵大人,下官已知错……”
眼前跪了一地的人。
鹤州知州宋大人、上双郡太守陈大人,及医署令长史,擦汗的擦汗,磕头的磕头。
方才,五镜司照傲门照戒使,名为赵鉴锋的正三品长官,“啪”一声将手中密信狠狠砸在陈太守头上,双手一锤,内力震得案上笔墨砚台一阵乱颤。
赵鉴锋怒目圆睁,脸上的虬髯因愤怒而微微抖动,声如洪钟:“中!恁真中!”
“傲慢嘞很!狂悖嘞很!恁们到底是咋弄嘞事儿呀?”
厅下一众平日耀武扬威的州府级“大官”,在照戒使面前也只能脸色惨白,双腿发软,连直视都做不到。
“赵大人息怒,是卑职……疏忽大意,只听医署令报,料想这痘疫扩散还小,又、又有药王谷肯承了、承了……”
这陈太守说话底气愈发不足,最后细弱蚊蝇,已接近颤抖。
“承了麻烦,解了烦忧,对不对?陈大人、宋大人们,便有时间多些休息。”
另一位照戒使——乌席雪大人,站在窗棂畔,手握一卷册。她长身玉立,眉心紧皱,一口纯正京腔,话出他们不敢吐露的心声。
赵鉴锋闻声闭目,强熄怒火,重新拿出五镜司照戒使的风范。
乌席雪:“即便邺城季氏一家,都在亲近药王谷,欲插手我朝民生苦疾,你们也敢掉以轻心,不忙着上报,给足机会,待其徐徐图之。”
“乌、乌大人,明鉴!下官真的不知情!否则绝不敢……”
五镜司之名,照戒使的雷霆手段,朝野无人不知,何况今日来了两位三品照戒使!皆穿着正制官服,持了照戒令问罪,形势已经非常严峻了。
五镜司五门照戒使,往往各司其职,一般问罪,亲自能来一个就了不得了,更何况来了俩。
这样尊贵的待遇,寻常罪官是享受不起的。
照傲门的赵大人来问的是“疏忽渎职”之罪。照疑门的乌大人,则问的是“通敌叛国”之嫌。
宋知州已经不确定乌纱帽能否保住,陈太守只想许愿判个流放,医署令长史想不到更多,头压得极低,就没抬起来过。
“还不止这些,本官且问你们,当日程不思程大人——在济世堂前要人,他与季长公子龃龉,目击官卫都有谁在?”
宋知州颤抖地瞧了一眼陈太守,太守视死如归,将那日值守的唯一官卫叫了过来。
“你们好得很呐,若非那季临渊一封参奏信,状告我五镜司照戒徒程不思,当众诬陷他邺城长公子!”
“再若非,有一封密信告知我,邺城正以数倍之资援助药王义诊!乃至这小小痘疫,都要靠邺城出力筹集药材,才能收场——宋大人,你且等他季临渊此功扬名,与药王谷合盟之日,甚至于你鹤州百姓人人称圣,普天之下皆知邺城行事速决,好过晋国数倍,你才去向陛下禀告吧!”
赵鉴锋语速极快,震怒之下,又捡起手中砚台,朝宋知州头上砸过去,当场见血。
第37章
这一日的整个下午,鹤州府衙内的青砖上,溅满了五镜司傲、疑两门照戒使的怒斥。
问罪最后以那位官卫交代了程不思与季临渊发生冲突时的全过程,照戒使赵鉴锋大人的掌风几乎要扇到宋知州的鼻尖上告终。
赵鉴锋清退所有瑟瑟发抖的官员后,又将其余照戒徒,包括那程不思在内等七八人唤了进来。
赵鉴锋甩开那身朱紫色官袍的广袖,捏了捏眉心,对窗边那身着乌墨云虎缎圆领袍的女子说道:“幸好此事还未上报,尚有转圜,若等镜大人上达天听,就……”
乌席雪倒是很冷静,当她审问完职责内的事情后,似乎在斟酌什么,一直凝视窗外,一言不发。
“乌大人放心,这鹤州府上下官员若论渎职,属实不冤,待此事了结,我傲门当按律例治罪,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