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帮她简单擦了一下身子,又翻过她的背,看见背心一块红掌印触目惊心,已经红得开始发青,微微叹了口气,轻轻给她合拢衣服,沾来用温热水帮她擦了擦脖子、额头的汗湿处,只有爱干净的女子才知道这些地方带汗而眠,会难受不踏实。
知道她改过妆,擦的时候特意绕开了眉眼与两颌。
最后替她将手指缝一根一根擦净,以为她听不见自己说话,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责怪:“我见那贺兰公子确实是着急你得很,这一掌倒像是把他心拍碎了,可见不只是图你美色……你还是别死吧,不然他要活不成了。你呀,你呀,但愿你这回能识些好歹,不要再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到处践踏别人的心意。”
师姐甚至趁人之危,往她腮上掐了一把,像为解多年来攒下的气。
长乐:“……”
芜华出去时,只顾倒水,忘记带木盆中的血衣。再进来的人里只剩辛夷与贺兰澈,长乐想处置血衣,却不好睁眼。
幸而他们商量出结果来:旧庙不便,决定先将长乐带回义诊堂养伤。药王到前,由辛夷在义诊堂照料她;杨药师与芜华则留在旧庙救治伤患,尽量遏制痘疫扩散。
她与辛夷的默契向来无需多言,辛夷找了块光洁的隔水料子,将血衣仔细包好,俯身到她耳边轻声道:“你放心,既然你拼死也要护住这些血,我先替你收着。”
有了这句话,长乐便能彻底无后顾之忧地装晕了。
*
闭眼的日子里,她迷迷糊糊间真睡了过去,只记得些零碎片段:
比如回义诊堂的路上,为防摔着她,贺兰澈抢着用公主抱将她送上马车。穿过人群时,她紧闭着眼,却听见周遭细碎的“哎哟”“这也太不守男德”的调笑声。
比如被抱进义诊堂住处时,一推开门,满屋玲珑琉璃灯骤然亮起,晃得众人都惊呆了!
贺兰澈见大家投来“又是你小子吧”的眼神,抱着她的身子猛然一僵,忍不住“唔”地倒吸一口凉气,耳根红透。
比如辛夷说近期人手不足,贺兰澈立刻自告奋勇,说自己有多年照顾“残疾兄长”的经验,懂些护理常识,执意要守着她。
因房间整日开窗透气,且没人敢乱嚼舌根,倒也没生出什么流言。只是每日净身时,会换黄衣小师妹来替她擦洗,周到又妥帖。
比如辛夷嘱咐要尽量垫高她的头肩,贺兰澈竟找来了十几种枕垫,一遍遍测试哪种最舒服,两人不厌其烦地将她搬来挪去。
比如季长公子和季二公子前来探望她,以为她昏迷听不见,说话声毫无顾忌,三人凑在一起痛骂镜司,吵得她烦死了。
最让她哭笑不得的是,只剩贺兰澈一人时,他总对着她喃喃自语。
一会儿:“你终于不能赶我走了!能这样陪着你,是我这些日子梦寐以求的事……”
一会儿又对着天祷告:“让她平安醒来吧,就算醒了不理我、撵我,只要她平安,我都愿意。”
甚至还说一些疯话:
“你不用改变自己,我来慢慢适应你。”
“可是,我只想和你聊天怎么办?”
“躺累了吗?辛苦的话,就眨眨眼。”
他总怕她突然断气,隔一会儿就来探她鼻息,她嗅觉敏锐,总能闻到他指尖袖口淡淡的木檀香味。
甚至趁没人时,他会好奇地在她腕脉上按半天,嘀嘀咕咕:“医师到底是怎么靠脉象判断病情的?到底有何区别?”
不过贺兰澈向来恪守礼节,从不会趁她睡着有什么非法举动,她好几次偷偷抬眼,都见他累极*了打盹,却不肯靠在床边,只在窗台搭了张小椅子,裹着小被子面朝窗外趴着睡。
可他睡不踏实,过一两个时辰就要来探探她死了没。
害得她好几次都想坐起来问一句“你有完没完”。
……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天,长乐估摸着,常人受这么重的伤,晕个五六日也该醒了,便打算挑个合适的时机睁眼。
只是沉眠中,她还是会梦魇。那些梦虽压抑,却不似从前那般恐怖,大约是因为身边总有他的动静,让她莫名安心。
直到一个清晨,梦境不知从何处接续,竟生出一场史无前例——比她十年前、七年前、五年前的最可怖噩梦还要无助的梦。
【作者有话说】
被投诉后,都让我多写日常。
好的,其实每一卷画风都会随着剧情有些差别。
本卷是温柔缱绻的,小白冰山塌陷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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