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母后的尸体吊在悬梁上,地上还趴着服毒自尽的四姐。父王其他的妃子被士兵抓走,有的衣衫不整的横在床上,死不瞑目,身上都是血。
地上横七八竖的倒着很多人,有的她认识,有的不认识,他们都穿着宫里的衣服。地上的茶杯盘子碎了一地,走在上面都会划出血。
今日是姜柒雪的及芨之日,也是姜国灭亡之日。她的寝殿里有一间暗室,几个少男少女玩捉迷藏,她便躲在了暗室里。可就在这天,暗室的机关坏了,她怎么也打不开门,只能听到外面人们的哭喊声,刀剑碰撞声,以及姜国人临死前的咒骂声。
姜柒雪用力推那道门,指甲都刮坏了几个,她感觉不到疼痛,麻木的往门上扒,力气从没这么大过。过了许久,门终于被推开了一个小缝,她拿出一个棍子塞进缝里,把门强行撬开。
迎面而来的就是这样一幕。
靖国大军把能搜刮的都带走了,一路上欺男霸女,最后放了把火将皇宫烧了。
上面的悬梁有的掉落下来,砸在姜柒雪的脚边,可她不知道躲。
就这样被砸死也挺好的。
她闭着双眼坐到父王母后的尸体边上,静静地等着死亡。
死了就好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自小养尊处优,天真烂漫的不像凡尘少女,从未想过会有人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折磨他人,她脑海中浮现出父亲身边的侍卫被砍下的头颅,鲜热的脑浆撒了一片。从小陪她到大的侍女欣儿身上的衣服被撕烂,腿上还印着血迹和青痕。
她很软弱,连草丛里的小虫子都怕,看到哪个小厮用弹弓打鸟都会去讨人嫌的阻止。但她现在知道自己最怕的是什么了。
是亲人和子民的鲜血。
姜柒雪睁开眼,她不能这么自暴自弃,即便姜国就剩下她一人,她也要为那些死去的生灵报仇雪恨。她脱下外衫,给那惨死的侍女盖上。
不知道冥冥之中谁在保佑她,她从火海里逃出来时勉强留下了一条命。她回头瞧了眼那熊熊大火,一直克制住的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她一路向北,欲前往靖国地界。姜国皇城处处是靖国驻军,哦不,姜国已经没了,这些都是靖国的地盘了。那些士兵把活下来的百姓抓到一起,用鞭子抽他们,不听话的直接砍死。有的人用性命与他们相搏,随后便被万箭穿心。
有的人直接仰天长啸道:“姜怀王在世时,为国家开疆扩土,百姓安居乐业,没想到如今竟是此等光景。造孽啊造孽!”
姜怀王是上一任皇帝,即姜柒雪的祖父。
姜柒雪就躲在一片废墟后,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我对不起他们。
她不懂前朝的军事政治,亦不懂后宫的储位之争。她像后花园里最纯粹的一朵白花,对这世间所有的事物皆予以最好的愿景。她不懂百姓疾苦,不懂弯弯绕绕,可她现在再一回想从前的事情,连着几次天灾,父王批给各地官员一大笔银子,但最后并未完美的解决问题。
父王宅心仁厚,却不够果断狠厉,每每优柔寡断间,做一些事的最佳时机就错过了,最后留下百姓的一众忧心与埋怨。
父王是心善之人,亦是个好父亲,但他或许不是个好君主。
忽然,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将她拉进了一旁的小巷子。
“嘘,公主是我。”
姜柒雪刚要挣扎,听见着声音回过头,是康咏老先生。
康咏是姜怀王在世时最信任的大臣,可父王上任后不久,这位康老先生便告病还乡了。皇后与康老先生关系密切,他便也喜爱这位七公主。
“公主这是要去哪儿?”康老先生两鬓斑白,眼尾的皱纹仿佛在为这破败的光景嘶吼,颤抖的双手仿佛在为被俘的姜国百姓呐喊。
“康老先生,我要去靖国。”姜柒雪此时的举动可以称得上是喜极而泣,就好像不幸落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根浮萍。
康咏叹了口气,对于她的想法明镜似的,他也没劝什么,“公主且跟着我,扮作我夫人身边的侍女。靖国人要把我带回去,等到了靖国地界,你再离开。”
“他们为何要带走您?”
康咏叹了口气,“公主先别问这么多了,先和我离开这是非之地。”姜柒雪最后回头看了眼那被迫在仇敌面前做低伏小的姜国百姓一眼,将这一幕深深刻在了心底,随后跟着康咏离开了。
姜柒雪跟在康夫人身边待了两日,靖国的将士不知姜国公主样貌,便无人注意一个不起眼的侍女。这些靖国士兵都是残害她子民的那些人,他们的手中无一不沾着姜国人的血,可她一个亡国公主,只能心中存很却无能为力。
靖国人对康咏的态度不差,姜柒雪从康夫人口中得知,姜怀王在位时曾出使靖国,人在靖国时靖王便想拉拢这位才子,因此即便如今姜国破灭,靖王亦没有动康咏及其妻儿分毫。起初抓到康咏时,他已经服下毒药,硬是被行军的郎中给救了回来,并给他看的严严实实。
然而一到靖国边境,姜柒雪便从军营里逃走了。她走后不久,康夫人便把此事禀告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