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迪一看到钟泽宇,立刻‘嚯’了一声,站起身来:“这不是我们TCG上为国争光的大功臣吗,网上都在说你陪战队去北欧开庆功宴,怎么这么快就回芜洲了?”
“嗐,这不有人想我了吗。”钟泽宇笑嘻嘻地搂着许意真的小肩膀,“反正北欧随时都能去,我只要钱去了,人去不去也没那么重要。”
邢迪这才看见钟泽宇旁边除了邢奕珏之外还站了个人,立刻会意地笑开,“哦,女朋友?”
“对,我女朋友,许意真,短剧导演。”
直到伴随着钟泽宇的介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许意真身上的这一刻,钟立鹤才终于有理由跟着其他人一起看过去。
她今天穿了一条吊带连衣裙,裙摆及膝,微蓬,细密的碎花像是蝴蝶的翅膀,跟在其他人身后走进来的时候,纤细鞋跟好像轻点在水面上,泛起松弛的,轻盈的涟漪。
“哥!”
而许意真侧头就对上钟立鹤的目光。
他还是一身肃穆的黑色西装,坐在花梨木的圆桌前,笔直得像是伫立的松。
坐有坐相,钟立鹤无论何时何地,永远都是教养的范本。
“哥,我发现许意真每次碰到你,就乖得跟个小鸡仔一样。”钟泽宇也顺着许意真的目光看过去,一只手顺势搂住她瘦薄的小肩膀,“怎么每次在我面前就张牙舞爪的,那么嚣张。”
“这不是因为喜欢你么,非要人说得那么明白。”
邢迪招呼着两人坐下,又出门要服务员再拿两幅碗筷,再回来时,邢奕珏已经拿出手机,开始看许意真的主页,“你好多粉丝啊,大网红诶!”
钟泽宇在旁边贱兮兮地复读了一遍“就是,大网红诶!”,惹得许意真去捂他嘴:“你别说话!”
“你看看,泽宇跟谁都玩得开,而你往这一坐,跟个大家长一样,那么严肃,也难怪那小女朋友见了你就怕。”
邢奕珏就比许意真大一岁,俩同龄人很快混熟,聊了起来,邢迪回来并不打算加入,只坐回到钟立鹤身边,翘着二郎腿给自己倒了杯茶,又接上了之前的话题:
“而且上次我就想说,我觉得你对感情有点过于谨慎了吧,第一次见面没感觉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所有人就等着有感觉的那个人出现再谈恋爱吗,老话说得好,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要不然日久生情是哪里来的。”
“但很不巧,所有爱情的形式里我最不信的就是日久生情。”钟立鹤看着钟泽宇去抢许意真的手机,想阻止她向邢奕珏展示自己的主页,语气平静到几乎没有起伏,“爱情的本质就只是多巴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有,那么以后也不会有。”
邢迪也是个理科生,可惜当年成绩就一般,既做不到引经据典,也拿不出什么科学依据,只能不屈不挠地反问:“那你的意思是,那些靠穷追不舍得来的爱情,都不是真实的?”
“差不多。”
钟立鹤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古往今来的旖旎与浪漫,在他口中就这样变成了量化的,理性的词汇:“与其说是得到了爱情,不如说是只是得到了和对方的关系。”
“不是,你一次恋爱没谈过,哪来这么多歪理邪说。”邢迪也是不理解了,他恋爱谈了五六七八次,从来没想过这些事儿,不也都甜甜蜜蜜的么,“那泽宇跟他女朋友也是假的?我刚听说泽宇可是追她追了两个月才谈上的,活生生的例子就在你面前啊,这你怎么解释?”
说着,邢迪朝不远处还在打闹的人努了努嘴:“你看看,人这不是挺好么。”
“钟泽宇——你就非要给人看这个吗?”
“那当然了!这可是我的代表作!”
天色渐晚,接近八点的芜洲,即便是夏令时也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昼夜交替。
那边钟泽宇正在跟邢奕珏一起看许意真导演的短剧,许意真也坐在旁边跟着一起看,时不时发出一声吱哇乱叫。
钟立鹤却并没有向别处投去目光,而是继续低着眼睛,看着瓷杯里微黄的茶水。
邢迪最怕钟立鹤不动声色的模样,看不出情绪与喜怒,即便是暗藏着不快也让人无从察觉。
只是今天又好像有些不同。
“那按照你的意思,只要我愿意追她四个月,或者一年,两年,付出比钟泽宇多无数倍的努力,就可以取代钟泽宇,得到她的爱情,是这样么。”
今天的钟立鹤,似乎更有一种往日不常见的尖锐感。
邢迪没想到他竟然会反驳得这么直接又赤裸,愣了一下,总算迟迟地意识到钟立鹤并不喜欢这个话题。
碰到铁板,邢迪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就垮了下去,讷讷地说:“那……那应该……”
“不会。”
钟立鹤接过他的话头,岿然死水般在他的前面下了结论:“这就是爱情的特殊性,人类社会多劳多得的规则在多巴胺的面前不通用。”
邢迪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进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