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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吻神像（第2页）

他面庞迎着暖人烛光，眼中藏有不可言说的心绪。

裴山谁人不知，兔公子云弥是位无父无母的孤儿，尚不足五岁就被丢弃在先前山中鬼神荒庙里，因彼时众人将鬼神视为禁忌，无人胆敢将他收留。

在那段暗无天地又无所依靠的日子里，他只借着山林野果和死兽腐肉存活，且仅有鬼神神像与他相伴。

曾在骤雪来临的夜晚，男孩身上旧衣捉襟见肘，他手脚僵硬爬上吱呀摇晃的供台，小心翼翼卧入台上神像的怀里，而塑像冰冷，把他冻得唇色黑紫，他几近昏迷，也要抱着这唯一依靠，口中低低念着：“鬼神大人，好冷，好冷……”

待云弥再长大一些，便是他们二人在庙中见过的画面。

荒庙闯入一群山民，他们举着锄头，对金像挖眼掏心，锉平鼻骨，又将其面部刮得裂纹遍布。

不满十岁的云弥力气不及他们，被重重撂倒在一旁，眼中含泪地看他们把神像剐作废石，只等众人走后，云弥才从地上踉跄爬起，他一块一块将它们拼接，最后以刀刃削下手臂上的血肉，去填补塑像胸口的空缺。

直到十六岁那年，好一个花好月圆，良辰美景时，他肩头衣衫垂落，跪于神像面前仰面轻轻偷吻了她。

这是云弥最秘不可言的心事。

“在我看不见天，摸不着地的时候，只有您的神像指引我活至今日。”

云弥第一次敢于直视她近在咫尺的脸庞，但片刻眼神又弱下去：“能遇见您是我之荣幸。”

“仅此而已？你就愿意替人受此痛苦。”

在界离看来，再长久的陪伴都算不上什么，就好比地灵提到的情谊，于她而言恍若虚无。

他掩不住地苦笑：“是啊，无论为鬼神大人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你回去吧，”界离转身落座桌前，眼睛看向别处：“我会尽力找出消除业障的方法。”

云弥松一口气，他点点头，悄声自屋内退出去，并为她轻轻掩上门。

只等回去自己寝殿，于紧闭的门扇后背脊下滑，只身跪地。

他死掐裹着绷带的小臂，其上很快渗出殷红血迹，这会儿咬破下唇，疼得面容泛白。

“你有什么用？什么都为她做不了。只是一个业障，却连解决办法都找不到，还劳烦她来出手。”

云弥念及此处，啪地一下，给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惨白脸颊上很快映出五指印记，他颓废坐在地上：“要是我能杀了自己该多好，就能随她一同去到地界，哪怕是以一道亡魂的形式，那也满足了。”

说到这里，他恍恍惚惚起身，扒开门扇，对着外边行者喊一句：“将地室里灌给囚犯的毒药全给我取来。”

行者神色惊恐：“公子，您冷静一下，那些毒药毒性剧烈，轻则烧哑喉咙，食道腐烂，重则半刻之间要人性命！”

云弥自嘲道：“你觉得我能死吗？这么多年，你们了解我。”

行者猛然一跪：“还请公子爱护自己，就算您不心疼自己身子，也有人会怜惜您。”

他凝神：“谁会呢？”

“或许……鬼神吧。”

行者说完这句话便后悔了，云弥死死扼住其颈脖：“你再说一遍。”

“公子，我错了！我不该多嘴，我不该提！”

此人死死挣扎，布满血丝的眼睛浑圆瞪大，可谓是惊恐万状，又拼死掰着云弥手掌，胸腔在剧烈颤抖，怎么也吸不到半缕空气。

正是濒死时，云弥忽然想到什么，手头慢慢放松。

对了，不能让这双手再染鲜血，它是鬼神大人的手，必须被他养得干干净净。

“去取水来！”

行者才刚从半死之中脱离，头脑昏沉，踉踉跄跄地跑去取水。

不消半刻，云弥在殿内看着眼底呈上来的掐丝金珐琅折沿盆，水面倒映出自己阴沉狠戾的模样，他双手骤然扎入水里，将画面统统揉碎。

随着一遍遍搓动手背和指缝，皮肤很快被他抓红，就连掌心都搓破了皮，可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行者见之不敢再多话，但反复纠结过后，还是忍不住一句：“公子，您就放过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