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滨脸色一沉:“现在还不到动武宁卫的时候,你去叮嘱下面人近日不可贪多,皮都紧些,过了风头再说。”
“是,属下即刻去办。”
见她要走,孟滨忽道:“你且等等,还有一事……”
元水村的另一头,村西山坳后。
此时天色渐暗,作坊内的锻造炉散发出逼人的滚烫气浪,一群精壮的汉子打着赤膊执锤敲击,热火朝天的氛围中,秦艽显得心不在焉,出神地盯着手中橙红的铁块。
冀县治下良田万倾,附近又盛产铁矿,故而大周初立时,太祖皇帝命人在此地亲设了两个铁匠营,用以制作农具兵器。几十年过去,当年打造农具的铁匠营早已裁撤,铁器匠人纷纷在官府的许可下开设铺子,锻造些锄头爬犁谋生。
村中的铁匠作坊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们暗地里做的营生,不仅仅是多打几个锄头赚体己。此处白日打爬犁,夜里造兵刃,由孟滨信得过的心腹轮流在值守上工,秦艽已经来了旬月,还没资格上夜。
自己这处毫无进展,他有些丧气地拽起脖子上的汗巾抹一把脸,也不知道薛灵玥那边如何了,一天都没个消息……
“王金贵,你家的来送饭!”
一旁的男人喜滋滋地应了一声:“诶,就来!”
秦艽没由来一阵烦闷,只觉今日作坊里的敲击声格外刺耳,一下一下听得他心烦意乱。
眼瞅时辰差不多了,他索性把锻造好的锄头放好,随意擦擦腰腹上的汗水,穿了衣裳准备回家去。
路过门口,瞧见刚才那个男人和他媳妇正蹲在地上吃饭,他嘴里塞满了饼子,不知道听见什么,急得直往外喷渣:“咋,她个小娘皮又把咱家娃娃打了?”
秦艽神色微动,顾不得对方后面的话,立马拔腿往回走。
这个薛灵玥,都说了叫她听命行事,可别再给他闯出什么祸来!
日落十分,村中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而归,路上有几个大娘看见他,破天荒地打招呼:“咦,水生下工啦。”
秦艽急得手心冒汗,整个心都挂在薛灵玥身上,全然没注意到今日村里人对他不合常理的异样举动。只匆匆点头,应付几个大娘便走。
一路上不敢停留片刻,腿跟上了弦似的,走得越近,心里越紧,揪到极致仿佛嘭嘭提到嗓子眼儿。
自打来这儿起,他还没如此紧张过。
眼看转个弯就到了,院子里忽然传出一道清透脆亮的轻呵:“都给我站好了,报数!”
“一!”“二!”……稚嫩的声音依次响起,直到“六”才停下。
秦艽脚步一顿,险些歪倒。
那脆生生的声音又来了:“好,现在各自回家,要是被我发现有人不老实会怎么样?”
六个童声齐刷刷的:“不教我们打弹弓!”
她抬高了嗓子:“还有呢?”
“不教我们打水漂!”
“还会……还会挨打!”
秦艽深吸一口气,不敢置信地放慢脚步。
只见六个小萝卜按身高依次站在薛灵玥面前,小手乖乖地垂在两边。
薛灵玥气势昂扬地举着一根小木枝,脸带笑意:“都散了吧!”
六个小萝卜马上点头哈腰地作揖,模样动作不伦不类,颇有几分滑稽。
……才来一日,竟然能培养出六条小狗腿!
秦艽楞楞地站在门外,看他们又一个一个小鸭子似的乖顺地从院里走出来。
薛灵玥的视线越过篱笆,惊喜地把手里的树枝子一扔:“快进来,我都做好饭了!”
晕乎乎地走进屋,桌上有肉有菜有饼子,尤其那饼子,好像隐约在哪儿见过。
“这都是你做得?”秦艽发懵。
“不是!”薛灵玥理直气壮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快吃吧,一会儿我还有事同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