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欢:“?”
她蓦然抬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
话一出口便觉僭越,却已收不回:“大人难道……也有惧怕之物?”
谢无泪似乎并无被冒犯的不悦,反倒像被她的惊讶取悦,神情微妙。
虞欢看着他一脸“既然你这么想了解我,我便勉为其难说给你听”的施舍意味,嘴角微抽。
他注视着她,却又好像在看虚空远处,似穿透她的皮囊,望见了深埋时光里的碎片。
声音染了丝难辨的缥缈,“怕这一切,都是虚妄,转瞬即逝,一触即碎。”
虞欢愣住了:“怕虚妄?”
典籍里倒有记载,这般心魔多是修士疑心自己道基不稳、修为作假。
怕毕生所求,到头来是场空。
可他怎么会怕这个?
莫非,溯命最擅长勘破虚妄,却因太过清醒、看透一切,竟从这满眼幻灭里,生出对无常的惧怖?
深知宿命无常,怕所有努力终成虚妄,所坚守的一切不过镜花水月,故而丧失生趣,失去动力?
这是独醒者的代价。
她怕结局是真,他竟怕一切是假。
她知追问劫数是大忌,强压下心头的好奇,绕弯子求经验:“那大人……是怎么渡过去的?”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似有暗流涌动,又似空茫无物。
他缓缓道:“化假为真。”
虞欢:“?”
“法则之外……亦是存在。”
他轻声说着:“将这虚妄,证其为真。”
虞欢:“?”
“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信我要找的,都存在……”
他微微偏头,以手支额,换了个姿势看她,嘴角勾笑:“自然,就不怕了。”
虞欢听得怔忡,心底却翻起极大荒谬,简直不可思议。
这算哪门子渡劫之法?
常理而言,克服对虚妄的恐惧,当是认清现实、勘破幻象、坚定本心;知晓即便有虚妄亦不足惧,认下“有假亦无妨”。
可他偏要反过来,竟是硬生生把假的认作真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对抗生命的虚无。
为了不怕虚假,强行信一切为真?骗过自己?
何其唯心,何其可笑?
简直是极端的自欺欺人,不按常理出牌。
还是故意忽悠她?戏耍她?
她看向谢无泪,他眼神深邃平静,仿佛全然不觉这番话有多违常理,甚至隐隐透出以此为真理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