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下藏书阁数十级石阶,便撞见几位冒雨来查阅典籍的核心弟子。
他们正低声交谈,瞥见两人共撑一伞的模样,瞬间噤声,纷纷躬身避让。
虞欢眼角余光扫过,有弟子满面惊愕,有的对谢无泪怒目而视,还有人看她时眼神复杂,藏着同情与惋惜。
这些目光如细密的针,扎得她下意识加快脚步。
谢无泪却恍若未觉,稳稳撑伞,步伐依旧从容:“不必急。”
他侧眸看来,眼神在阴雨天里显得格外幽深,“雨大,走慢些。”
话音刚落,头顶雨势骤然转急,砸在伞面上的声响密集得吞没了外界杂音。
伞沿垂落的水帘愈发厚重,将这方小天地围得更紧,她身上的幽昙香气与霜雪气交织,彼此细微的呼吸声错落。
石板路被雨水浸得发黑,两侧藤萝垂落如织。
明明是清晨,天地间却晦暗如黄昏,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沉郁。
未行多远,虞欢便察觉异样——头顶的伞明显倾向她这边,风雨不透,而身侧的人,露在伞外的半边肩背已蒙上一层湿意,月白衣料洇出深浅水痕。
他分明能用灵力隔绝雨水,却偏要执伞,还将遮护全然让给她,连衣袖都刻意同她保持半寸距离。
南疆的雨沁着透骨潮气,打湿长发,他却似浑然不觉,一门心思维持这过分疏离的礼节。
虞欢心下冷笑:既打心底厌弃与她相近,又何必惺惺作态撑伞?
既然你要躲我……
想起他方才口是心非,那番让她“靠得再近些”的虚伪言辞……
她不妨如他“所愿”,看看他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
她脚步忽然向他那边偏移半寸,肩头轻轻蹭过他的手臂。
隔着单薄衣料,竟清晰感知到他肌肉瞬间紧绷,如遭雷击,那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僵硬。
虞欢:“?”
不过轻轻一触,反应竟如此之大?
这般嫌弃她?
她若有所思,故作歉然地抬眼:“对不住,雨太大,脚底有些打滑。”
“无妨。”耳畔传来温沉的声音。
他神色自若,执伞的手又向她这边微挪寸许,像是想重新拉开距离。
这细微举动,却点燃了虞欢的思绪。
无妨?
她停步,望向他霜白的侧脸,故意流露出关切:“大人伤势未愈,半边身子都淋湿了,岂敢劳您撑伞?还是我来吧。”
说着,她伸手去够伞柄,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手背,再度试探。
下一瞬,她竟见他握伞的手指骤然收紧,手背青筋微凸,连伞面都晃了晃,积聚的雨珠哗啦从一侧倾泻而下,溅湿袍角。
虞欢暗嗤:果然避她如蛇蝎!
谢无泪手腕微转,避开她的动作,轻声道:“我来就好。”
虞欢心中讥诮:
明明厌恶与她接触,偏要强撑执伞,宁可湿了自身,倒真是忍辱负重,委屈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