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俯身,近得能看清他纤长睫羽垂落的阴影:“现在,殿下可以放心了。此蛊入体,心如止水,断情绝欲。”
虞欢:“……”
她放心什么?她担心的从来不是他是否心如止水、断情绝欲。
但她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他是在以这种决绝的方式告诉她,他不屑、也不必行那斩情证道之事,以此安抚她这枚棋子。
可这份安抚,竟是耗损宗门至宝换来,令她心头五味杂陈,既恼他的专断,又无奈于这既成事实。
雷声轰鸣不绝,电光将雨幕映得一片惨白。
他做得轻描淡写,说得更云淡风轻,虞欢还是忍不住蹙眉道:“这蛊是渡劫老祖的遗泽,蕴含着残余道力,用在你身上,实在是……”
“浪费?”
他眼底掠过一丝近乎残酷的戏谑,“至少,能让殿下更安心些,不是么?”
虞欢一时无言,此时才后知后觉,方才那阵因沉思而生的沉默,竟被他误解为“不信他”,怀疑他真要斩情证道。
可这断情蛊效用通玄,确实彻底断绝了那斩情证道的可能,竟真让她生出些许安心。
秦狰在一旁却没闲着,他最担心这上古遗蛊留有未知隐患,悄然运转灵力,仔细探查谢无泪周身气脉道基,确认毫无损蚀后,才真正松了口气。
想来此举仍是为了查案大局,只是用断情蛊来自证无情,既让他感到怪异,又觉得属实没事找事。
本就冰清玉洁,何需自证?
他转念一想,总不可能仅是为了让圣女安心,此举定然另有深意。
沉默良久,虞欢终是接受了这荒谬的现实,无奈道:“其实,我从来没疑心过你的道途,你不必如此。小题大做,毫无必要。”
话音方落,眼前光线忽被一片清寒阴影截断。
那张如霜似雪的面容倏然迫近,几欲贴上她的鼻尖。
冰纹在雷光中熠熠流转,极淡的血气混杂着冷冽的雨气,铺天盖地般将她笼罩。
“?”虞欢呼吸一窒,下意识后仰,却被他周身无形气场所慑,僵立原处,被迫与他对视。
他声线浸透了冷雨,一字一句敲入她耳中:“总好过,这蛊落在你身上。”
“免得你真被断了情愫,冰冰冷冷的……岂不是坏了你我这场天定情缘?此物留在他们手中,我终是不放心。”
虞欢:“……”
怕她中蛊后演不出情意缠绵,坏了他的大局?
她又好气又好笑,最终只能悻悻扭头:“随你。”
天际雷声渐近,电光于浓云间穿梭明灭。
一旁的秦狰,心脏早已堵到了嗓子眼,手下意识按上剑柄,眼睁睁看着上司那张无欲无求的脸离圣女越来越近,“?”
方才明明已服下断情蛊,怎的转眼又……做出这般举止?
怎么感觉反倒比之前更不对劲了?!
若真发生什么,他是该拦还是不该拦?这降妖司的俸禄,怕是愈发难挣了。
就在他纠结得几欲原地打转时,谢无泪已从容直起身,目光转向灵辉未散的千丝同心榕,又淡淡扫了他一眼。
秦狰忙收敛心神,立即会意,取出留影玉,指尖却难以自控地微颤。
心下暗叹:此景若让镇魔司那帮人瞧见,怕是要笑掉大牙了!这不得被编排成仙朝千年笑谈?
恰在此时,雨幕深处传来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混着长老们焦灼的议论声由远及近。
数盏昏黄的灯笼光晕穿透雨帘,为首的大长老魏苍松手持骨杖,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三人目光同时转向声响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