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一南把李不凡压进床里,他明明很累了,但这好像是他们之间最激烈一次。
他摸到李不凡全身都湿了,大腿的腿根甚至在颤抖。他慢慢地亲吻他,从鬓角的头发,到眼睛和鼻尖。他的嘴唇落在李不凡的颈侧时,李不凡僵硬地往一侧偏了偏头,季一南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
房间里拉了窗帘,很暗,季一南用手指探究地摸他耳朵。
往下碰到他耳后,才感觉到凹凸不平。
季一南打开了灯,李不凡闭了下眼,认输地侧过身。
“爬山的时候风雪太大,吹来好多碎石,其中一块刮到了,没什么事。”
灯下,那伤疤的形状像一道闪电。
“你去哪里爬山了?”季一南问。
李不凡说:“曼拉啊。”
他笑,“你是不是很久没上去看过你的云文件了,你点开标本那个文件夹看看。”
季一南没想太多,拿过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所有标本做完后,他都会统一拍照上传,存在电脑里,再用云平台和各个设备共享以备份。
标本一共99份,差最后的也得怀凑到一百。
而当他点开那个文件夹,里面显示的文件数量已经是一百。
他划到最后,也得怀舒展着细长的白色花瓣,安静地躺在照片中央。
“是你去采的。”季一南说。
“采集标本而已又不难,我就去了,”李不凡把自己手机也打开,给他看照片,“你看,我当时拍的。”
照片很暗,远处乌云遮满天空,李不凡举着一束也得怀,拉开了防风镜,笑得像阳光出现了。
很长时间以来,季一南都觉得自己和那些高山上的植物没什么区别。
他独自安静地待在群山之中,下雨了喝点雨水,有太阳时晒晒太阳。
而李不凡就像山里的一只小松鼠,让他每天都猜不透他会带回来什么,是季一南重复的生活中唯一的变数。
回国以来的每一天,季一南都过得浑浑噩噩,如同被整个世界抛弃。只在李不凡来的时候,才有那么几秒被拉回现实,察觉自己也已经很累。
看着李不凡的脸,季一南疲惫地眨了眨眼,却按下决心:等到一个合适的时间,他要再和李不凡告白一次。
他想自己已经用时间证明,哪怕李不凡是一个病人,他也会爱他。他可以坚持五年,就可以坚持十年二十年,一辈子。
手术那天,李不凡陪着他,两个人坐在长廊冰凉的椅子上,几乎是等待宣判。
整个手术持续了十个小时,季一南只离开过一次,是去帮李不凡买饭。
到傍晚时,医生们从手术室里走出来,说手术完成了,但病人需要立刻进ICU。季一南只匆匆瞥见宋宁一眼,吊着一颗心吃了今天的第一顿饭。
晚上,季一南和李不凡一起回酒店。两个人还没坐下来,他就接到医院的电话:宋宁在抢救,下了病危通知,如果家属实在想念,可以等状态稳定时再见一面。
但当季一南和李不凡跑去医院时,宋宁却已经彻底离开了人世。
父亲走的时候季一南还很小,小到没有记忆,因此不记得痛苦。到母亲离开的时候,他才把这种切肤之痛清清楚楚体会了一次,仿佛他的一生逃不开这样的别离。
那是整个冬天最冷的一夜,李不凡陪着季一南走遍整座城市,走到晨光熹微,买空了所有花店的百合。
到次年初春,季一南的状态才稍稍好了一点。李不凡想带他出门散散心,选了惠斯勒滑雪。
季一南在普通人里也算滑得很好,但和李不凡比不了。前三天,李不凡陪他在雪道上玩,第四天,他到缆车等候区正对面的AIRJORDAN悬崖上挑战自由滑。
季一南站在熙攘的人群中,遥远地看着李不凡从树的缝隙中穿越山石。他身轻如燕,双腿仿佛长出翅膀,在熹微晨光中翱翔。无数掌声里他落地,那些来自人群的惊讶、赞叹,也构成这表演中的一环,把属于季一南的目光淹没。
而季一南的确感受到了被淹没的一瞬间,当他在很远的距离之外看向李不凡时,就会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李不凡始终有自己的路,而他很难同行。
有一刻阳光格外刺眼,季一南抬手挡了挡,原本都打算离开,却听周围的人群突然爆发出惊恐的声音,而后一支小队从侧边出动。等光晕散开,季一南恍惚地认清了眼前发生的事——有人失误了,从悬崖上摔下来,埋进雪里。
当晚扎营时,李不凡看到新闻,告诉季一南那个人已经在医院去世了。
满天星辰下,季一南却惴惴不安。
虽然都是在野外,但他知道他和李不凡的关注点明显不同。李不凡喜欢新鲜刺激的体验,他的视角永远放在自己身上,而季一南更偏爱安静地观察这个世界。
有时他希望李不凡和自己一样,只想做这山坡上的一株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