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夕阳触碰到央娜雪山的边缘,很快要落下。季一南便问:“要换成视频吗?我这边挺漂亮的。”
李不凡不知道在干什么,说不用:“开视频太分心了,你注意安全。”
季一南说好。
他朝四周看了一圈,抬脚走向旁边的小树林。
“我发现你好像还没有特别跟我讲过,你回到这个世界的那天,原本在做什么?”李不凡问。
到凌晨四点也没有睡着,上午去看了心理医生。
但季一南没有说。
“那天是你生日,是香格里拉最热的一天,”季一南说,“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离开诊所,季一南在街边的蛋糕店领走了提前订好的蛋糕。
“是你会喜欢的水果蛋糕,你以前就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口味。我带着蛋糕,开车到央娜雪山来,在路上遇到了一群羊。”
季一南把车停在路边,拎着那只蛋糕,和羊群一起缓慢地走到山坡上。
格桑花开得很美,微风中摇曳,季一南在草地坐下来,仔细地拆开了蛋糕。
他买的是最小的尺寸,大约一个巴掌那么大。在蛋糕店的玻璃柜里,季一南觉得这只是很小的一只,等拿出来,才发现似乎也太大了。
在几个数字蜡烛中间挑挑选选,季一南干脆只插了单独的一根,用随身的打火机点燃。
小羊慢悠悠地走到季一南身侧,埋头咀嚼地上的青草。季一南坐在草地里,只是看着那一点烛光发呆。
在他的印象里,那其实是很漫长的一天,因为他独自待了很久。
坦白来说,关于李不凡的部分,季一南没有想得太多。
因为关于故事中最值得回味的细节,季一南已经记得没有从前那么清楚了。
都……十年了。
十年。
有些事模糊了,有些事又好像还在昨天。
季一南好像还站在酒店的那条走廊里,自以为是,又呆呆傻傻的。那伸入窗户的树枝摇晃着,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央娜雪山的月照银山出现了无数次,情人大桥上的情人锁挂了一只又一只,他还是没等到李不凡回来。
“我坐在那里等蜡烛燃尽了,才尝了很少一块,”季一南说,“爱吃蛋糕的是你。”
他还没走到树林,只在半山腰上侧过脸,迎面便是高耸的央娜雪山。
如同那一天的那个时刻。
蜡烛燃尽了,天边的太阳也完全落下,被雪山遮挡。
羊群不知何时走得有些远了,浅紫色的光穿透深蓝的天空,只是抬眼的顷刻,星空和寂静便排山倒海地压过来。
沮丧来得十分突然,背包里有一瓶水,一捆登山绳,一块指南针,一些简单的应急药物,和一把锋利的短刀。
季一南很难说清,那一瞬间他是否有过认真理智的思考,也可能确实也是觉得无所谓。
他握住了刀。
“草地很柔软,也可能是因为格桑花开了,”季一南声音很轻,“我躺了下来。”
火红的花瓣在脸侧摇曳,他没有觉得痛,只是觉得有点痒。
天空很美,所以在威斯林顿的最后一夜,李不凡想要和季一南一起去看央娜雪山,也是人之常情。
眼前慢慢变得模糊,星星仿佛一颗一颗连在了一起,变成闪烁的星河。
“我那时特别喜欢一个人在山里待着,只要有一点不开心,我就去看看山,看看水。我很容易被这些景色震撼,我用这种震撼提醒自己,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
死亡是短暂的,过去不论再长,只要过去了,也是短暂的。
只有失去最漫长,长得让他虚无,让他忍过无数痛楚,连平静都学会了。
意识到这一点,季一南感到自己的灵魂也被震动。
他似乎真的应该去面对,那唯一一个能够让此刻的自己忘记虚无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