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幸好,姚渊觉得我的美瞳不是管理局的手笔,不然连带着有权限认证的美瞳都拿走,那我是彻底无计可施了。得连夜开往管理局大门口“哐哐”砸门证明自己没死,事情才有转机。
走出医院门,无人机从我头顶上停滞几秒,似乎在验证我是否符合现场逃逸人员特征。
我无视了它,权当是为我打的聚光灯,在走到一半的时候,无人机一无所获,离开了。
拉开车门入座,本想甩上车门为我的质问留出不怒自威的气势,但我还是舍不得我的爱车受苦。
讲道理,它今天挨了十几发子弹,又沾了人血,还被爆炸火焰追着车屁股跑,它不喊疼也就是它没长嘴,我快心疼死了。
“姐姐,你怎么做到的?”姚瑎睡一半意识到车停了,又趴在椅背上看我,“那个无人机无视了你。”
我看着一无所获,也不打算遮掩的姚渊嘲讽一笑:“身价千万,得让你哥物有所值。”
姚渊关掉我的平板,往后递给姚瑎示意她收好,没理会我的嘲讽,对我若有所思地说:“你平板上没什么信息,你真的只把信息放在手环里?”
“我真想再杀你一次。”我无视了姚渊的问题,打开自动巡航,头一回觉得我的车里坐不下这么多人。
再次上了我暗杀名单的男人平静地指出事实:“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没有。”我向后伸手,示意姚瑎递给我后座的备用医疗箱,平静且坚定地回答姚渊,“这是短期目标。”
姚渊毫不在意:“拭目以待。”
这一通闹剧已经发生了,再崩溃懊恼也无济于事,我开始解决眼下的问题,用消毒喷雾去清理左腕的灼伤,用棉球清理掉残留的火药异物,最后把左手和绷带一起递给姚渊。
“大少爷,满意了吗?”我看着姚渊熟练地在我手腕上打出一个漂亮的结,“一千万换一个有管理局所有权限,比你都能打的,还不被管理局监控的秘密特工,你算是赚翻了。”
“比我能打那不见得。”姚渊接受了“高贵”的称呼,沉思片刻,“价格准确来说,是六百万加八百万,一共一千四百万,还不算我在地库的车和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
“你的‘汽车烟花’贪了不少吧?”我甩了甩左手,确认不怎么影响活动,“就这么炸了,你也不心疼?”
他又露出那种毫不在意而运筹帷幄的笑:“我是复制体,想要幸福无知地死,还是痛苦清醒地活,我替‘姚渊’选择后者。”
我有些说不出话。姚渊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落在了车底上,砸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他说:“吴队,你从来没给过我们选择。”
手放在方向盘上,我试图假装自己很忙没空回答,但姚渊并不打算放过我的任何细节。
姚瑎又躺回了后座,闭目养神。
那谁给过我选择?我倒是想把那个折磨了我十年的事实从脑子里挖出去,但管理局不同意,美其名曰“你具备超出基因组判别的潜力,我们不会对你的身体做任何人工修改”。
“你会和我做一样的选择。”我转头去和他对视,“真相、城市和自己,你已经把自己放在了最末位。我只是让你不痛苦而已。”
在追寻真相的路上,被一把烈火烧尽,都比被真相击穿而晦暗好。我真的这么觉得,我甚至有些羡慕叶琦。要是我直接在十年前的案子里死亡,被曾经的姚渊反杀成功,就不必再如此割裂我的内心。
“那就告诉我。”姚渊不避讳我的视线,“‘第二世界’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生物复制体会替代原型的社会关系?为什么——”
不知道自己是复制体的吴潍就问不出这个问题。我走神的一瞬间想着。不知道以后她是不是得把我杀了才解气。
“因为不该死而死了。”我收回思绪,平淡地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管理局选择的人类存续方式不完全是错的,我也因此保持了绝对沉默。”
姚渊沉默几秒,忽然指出一点:“Wined·Caster,你让步了。”
我握紧拳头准备再给他一拳,但硬生生忍住了,最后所有情绪化为一个往上看的白眼。
“理想和实现理想的路径是两回事。”姚渊不再试图从我的“釜底”再“抽薪”,最后惹火我,“人类异常信仰组织的存在,足以证明管理局的路径有问题,甚至是错的。”
我现在很想像电视剧里那种惆怅的主角,背负着沉痛的过去和失去搭档的PTSD的那种,掏出一支烟,在人造的烟雾滤镜中,故作高深地说一些晦涩的话。
但我不抽烟,只能用沉默铺垫气氛,最后回答他:“他们也没得选,姚渊。”
这是核战后四百年的废墟末世,这是这座城市选择的路线、屹立于此的基础。就算没有生命管理局,也会有下一个独裁政权,还未必有像现在这样的人人平等、人人富足。
不如睡下去,永远不要醒来。
姚渊总算是知道我和他在这点上完全说不通,转移了话题:“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像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