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画起了漫画。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流畅而急促的沙沙声。他整个人瞬间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创作状态,外界的一切,包括岸边纯的存在,似乎都被彻底隔绝了。
岸边纯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再次陷入了沉默。
她默默地转过身,尽可能轻手轻脚地打开书房门,走了出去,然后又轻轻将门带上。
2。
杜王町清晨的空气带着特有的咸湿气息,岸边纯独自走在前往葡萄丘高中的路上。金色的发梢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但她翠绿的眼眸却有些失焦,心神显然不在此处。
脑海里反复回放的,依然是几个小时前在岸边露伴书房里那诡异至极的一幕——自己挥出的拳头,对方兴奋的呼喊,飞溅的鼻血,还有那迅速进入创作状态的狂热侧脸……
这一切都太超现实了。
以至于当天早上,她根本无法直视岸边露伴的眼睛。每次不小心对上视线,她都会立刻尴尬地别开脸,仿佛做错了事的是她自己。而反观岸边露伴,心情却似乎格外的好,吃午饭时甚至罕见地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对于自己鼻梁上那一点点不明显的红痕毫不在意,看她的眼神也不再是那种解剖般的审视,反而带着一种……嗯,像是收藏家欣赏新到手的稀有邮票般的满意?
这种反差让她更加坐立难安。
就在她准备出门,告知他自己下午需要提前去学校了解入学情况时,岸边露伴的反应再次出乎她的意料。
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极其自然地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黑色的信用卡,随手递给她。
“拿着。”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初来乍到,校服、课本、文具……肯定缺不少东西。你看需要什么,就用这张卡买。”他甚至没有多叮嘱一句“省着点花”或者“别乱买”,仿佛给出的只是一张普通的纸片。
说完,他甚至没多看她愣住的表情,转身就又钻回他的工作室,继续与他的画笔和原稿为伍了,留下岸边纯一个人捏着那张质感高级的信用卡,傻站在玄关。
说不感动是假的。
在经历了父亲的苛待、生活的颠沛流离之后,这种简单直接、甚至称得上慷慨的物质给予,像是一小块微弱的炭火,试图温暖她冰封已久的境遇。布加拉提帮她解决了生存的危机,而岸边露伴……似乎无意中触碰到了她作为普通少女或许本该拥有、却早已失去的某种“正常”需求。
但是……
岸边纯捏着那张冰冷的卡片,指尖感受着凸起的卡号纹路,那点刚刚升起的、微弱的感动,很快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覆盖。
这感觉……不对。
这份“慷慨”背后,似乎并不掺杂任何寻常亲戚间的关怀或责任。它更像是一种……打发?或者说,一种“等价交换”?用物质上的便利,来换取她的“不打扰”,以及……或许还有下次需要时,能再次提供那种“完美的愤怒神情”或其他什么他需要的“素材”?
她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种过于现实和阴暗的猜测。也许他只是不善于表达,也许艺术家都是这么古怪?
可岸边露伴那张沉浸在创作狂热中的脸,和递卡时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总是重叠在一起,让她无法简单地将此归类为“善意”。
她将信用卡小心地放进内侧口袋,深吸了一口杜王町早晨的空气。
无论动机如何,这份“便利”是实实在在的。她需要它。至于那份“不对”的感觉……就暂时埋藏起来吧。
她抬起头,看向葡萄丘高中方向,加快了脚步。
3。
岸边纯心事重重,走在通往葡萄丘高中的路上,脑海里还在不断回放着早上书房里那荒谬又令人尴尬的一幕,以及岸边露伴递来信用卡时那难以捉摸的态度。她低着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前方拐角处走来的人。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夸张的痛呼。
岸边纯感觉自己撞上了一个算不上结实、甚至有些瘦小的身体,对方应声而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猛地回过神,暗叫不好,赶紧低头看去。
被她撞倒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最显眼的是他那头浓密又过时的发型,大大的头发盖住了大部分头部,长度甚至超过了耳朵,为此侧边还特地修剪出了两个豁口,让耳朵露出来,显得格外突兀。
他左腕上戴着一只金光闪闪的手表和一個同样金光闪闪的手环,在阳光下有些晃眼。而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嘴唇左边那道清晰的十字状伤疤。
此刻,这位造型奇特的男子正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一条腿,脸上挤出极其痛苦的表情,竟然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呜啊啊啊——!好痛啊!你走路不看路的吗?!我昨天腿刚恢复,医生说要好好休养!你就把我撞倒了!我现在感觉难受死了!骨头肯定又裂开了!呜哇哇——!”
这浮夸的表演让岸边纯愣住了片刻,但她毕竟撞人在先,立刻压下心里的异样感,连忙弯腰道歉:“非常抱歉!是我没看路!您没事吧?需要去医院吗?”
然而,听到她的道歉,坐在地上的男子哭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哪还有半点泪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狡黠和期待混合的神情。他忽然伸出手指,对着岸边纯大喊一声:
“心锁(HeartLo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