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外头那乌泱泱的一群人,她总算能稍稍松懈稍许,歇了歇僵直的脖颈与脊背。
碧桃将宫人们退到了外间,随后忙给她倒了一杯水,“娘子,这皇家的婚礼,未免也太繁复了,可要累坏人了。”
章盈启唇抿了一口,“陛下病重,一切从简,这已经少了许多礼数了。”
等她喝完一杯,碧桃又拿了些精致小巧的糕点,给她吃下。
***
有了以往的教训,这次碧桃寸步不离地守在章盈身边,直至入夜,宋长晏回了寝殿,她才行礼文安:“殿下。”
宋长晏颔首,“都出去吧。”
须臾,屋内仅余他与章盈。
宋长晏缓步走到床前,明显感到床边人的不安,纤细的十指紧攥着婚服。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出声道:“盈盈,是我。”
他自是明白章盈不安的缘由。
何谓自取罪戾,他今日总算切身体会。当初在她大婚那夜,他所做的那些事,无一不是之后缠束他的牢茧。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会到了今日才得以圆满。
听到他的声音,章盈略微放松。周围除了他再无旁的动静,她开口问道:“其他人呢?”
按照礼制,他们还要由礼官引导着合卺结发。
“我让他们都出去了,剩下的礼节,就由我来。”
宋长晏坐到她身旁,侧身面向她,抬手掀开了她的喜帕。
凤冠下的一张脸仙姿佚貌,杏眼含春,令所有珠玉黯然失色。宋长晏胸腔急遽跃动,犹如当初第一眼看见她那般,那份悸动不曾变动。
只是从前,他要压抑遏制多余的念头,而如今,他与她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他久久未有动作,章盈抬眼望着他,见他直直地看着自己,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是不是妆花了?”
“很好看。”
说完,宋长晏起身端来两杯酒,与她交臂同饮。
放下杯子,他视线向上,“先将凤冠取下吧。”
清冽的酒水入腹,章盈好似立即就染上醉意一般,双颊微微发烫,出言道:“那我让碧桃进来。”
早上戴上它时就费了好大的功夫,她自己定是不能轻易取下的。
“我来吧。”
在她稍为讶异的目光中,宋长晏拉起她的手,往梳妆台走去。
章盈坐在妆奁前,从铜镜中看到身后的人低着头,耐心专注地提替她取下沉甸甸的凤冠头饰,解开发髻。他动作小心,像是对待一件珍宝,生怕损坏半分。
章盈头上一轻,三千青丝垂散,缠绕在宋长晏白皙分明的指间。
章盈随口问道:“你怎么会做这些?”
宋长晏低下身,吻了吻她额上被凤冠压出的印子,在镜中与她对视,“从前自是不会,但往后,我想每日都为你梳妆。”
听他这一句软语温言,章盈不自在地红了脸,道:“你是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若每日给我梳洗打扮,岂不成了昏君了。”
“盈盈。”宋长晏眼神灼灼,自后抱住她,贴在她耳畔道:“你知不知道,今日我究竟有多开心?”
他自言道:“以前我一直以为太子之位便是我最想要的,可与你相比,也不过如此。”
章盈张了张唇,还欲说些什么,吐出的话却被他悉数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