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峤作为本年新科进士中唯一的男子,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请辞离席。
外面的马车已等候多时,陈峤上了马车后从袖口摸出那枚香囊仔细端详。
陈峤自嘲一笑,这香囊本意就不是给他的,自己运气好罢了。只是司农少卿家的二小姐,性情是十年如一日。
赵父药馆刚开没多久时,赵珂那会儿还只是司农寺的一个太仓署令,但太仓署令家的二小姐是出了名的古灵精怪。赵惜粟打小就皮实,每日里从街头蹿到巷尾都是寻常的。
彼时的陈峤还是农户家的孩子。阿耶病重,每日里他就陪着阿娘去赵父的医馆拿药,每次都会拿上一堆药回去,日复一日。一开始的陈峤并不抵触,但渐渐地,他开始抗拒,不愿踏入医馆的门槛。
年纪尚小的他安慰自己,只要看不见大夫开的药,阿耶的病就没那么严重。
数不清是第几次在医馆门口等阿娘了,第一次遇上赵惜粟就撞见她被她姐逮回家,还送了自己一串冰糖葫芦。
赵惜粟那天是第一次逃国子监的课,在街上瞎逛了一会儿觉得逃课也没意思嘛,还不如听博士讲之乎者也呢。但家是不敢回的,国子监呢,逃都逃出来了,再回去岂不是被李意琼笑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等到放学的点再回家。
但实在是无聊得紧,便悄摸跑到了赵父的医馆,就算被赵父发现了也不会挨训。其实大老远地就看见医馆门口坐着个男童,跑到他面前时那男童也没回过神来。
赵惜粟看他望向自己的身后,顺着视线回过头去,街对面站着个卖糖葫芦的小商贩,还以为他是想吃糖葫芦了。一想觉得太可怜了,他肯定是有什么难处,蹬蹬蹬地跑去买了串儿糖葫芦。好巧不巧,刚买完就被赵佳麦给逮着了。
陈峤坐在台阶上发着呆,突然眼前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回过神发现是有人站在自己前面。抬起头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小女郎,顿了几秒发觉这么盯着女郎看不合礼数,着急忙慌地收回视线时,对方举着一串糖葫芦送到自己面前。
再次抬起头时,便看见对方扬起的嘴角。
“送你。”赵惜粟瞧他没反应以为是害羞,胡乱把东西塞他手里就跑回街对面,跟着姐姐回家去。
陈峤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又看了看不远处被提着耳朵走的赵惜粟,愣了神。
鹅黄色襦裙被风吹动,随着主人的动作在腿边跳动,像书院后墙上的蔷薇,在风动中摇曳。
自那天起,赵惜粟得有两天没见着赵珂。
晚上用饭时苏士明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问她有什么心事,也只道没什么。苏士明遂也不问了,只是时不时地瞟她一眼。
“后天你阿娘休沐。”话毕,安静了一会儿。
“是吗?那明日让厨娘多做点新玩意儿。”赵惜粟装作镇定的样子,避开话题。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早早便散了场。
第二日傍晚赵惜粟从国子监下学回家,上了马车把东西丢给杏林,接过她递来的水。
“一刻前家主已经回府了。”
赵惜粟喝水的动作顿了顿,含糊地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经过赵珂房门时赵惜粟大步走过,而后又折返,停在原地。
“你先下去。”
等杏林走后,赵惜粟走上前去推开房门,赵珂闻声抬头,俩人视线正好撞到一起。
赵惜粟默默挪开视线,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赵老板给我当门童来了。”赵珂实在看不下去了,照她那磨磨唧唧的样子,等到天黑都憋不出个屁来。
“什么赵老板…”赵惜粟瘪了瘪嘴,慢慢挪到赵母跟前,见她头也没抬,自己识趣儿地搬了张凳子坐下。
“不是不读了吗,要去西街开饭馆。”
赵惜粟被堵得哑口无言。
默了一阵子才开口,“我没说不读。我只是,不想参加科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