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村之前,张仲民领著满囤和守亮一头拱进了供销社。
嘖嘖,里面的味儿,真是绝了!
煤灰渣子味儿打头阵,混著股子刺鼻的碱皂味儿,再掺上罈罈罐罐里沤出来的咸菜餿酸气,一股脑儿的往人嗓子眼里钻,能把隔夜饭都勾出来。
脚底下是坑坑洼洼的水泥地,踩上去还粘鞋底。
墙上那几张勤俭建国、计划供应的红纸標语都褪了色,边角卷著蒙著厚厚一层灰。
货架子倒是不少,可放眼望去稀稀拉拉的,上面的格子大多数都空著。
柜檯后头,穿著统一工装的售货员耷拉著眼皮,手里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著。
满囤和守亮进来以后大气都不敢出,镇上最大的供销社也就一间小屋子。
在他们眼里,这里哪怕东西不多,也够得上琳琅满目了。
张仲民倒是没什么反应,这景象比他上辈子逛过的超市差远了。
他目光在柜檯间扫著,盘算给村里买点什么回去。
现在手里的钱够用,可票却少了点。
“走,咱们去里头瞧瞧。”张仲民招呼一声,抬脚往里走。
先是去了离著最近的副食柜檯,柜檯上摆了一溜敞口的大玻璃罐子。
散装的白、红、还有绿绿的水果硬。
旁边堆著灰扑扑的大盐粒子,几个半人高的粗陶罈子敞著口,酱疙瘩、醃萝卜条闷在里头,散发著一股咸涩气。
张仲民曲起手指在柜檯的玻璃面上叩了叩,问道:“同志,白怎么卖的?”
售货员眼皮都没撩,说:“凭票,一斤票,搭七毛八分。”
“红呢?”
“一斤票,五毛五。”
票都一样的,但是白更贵一点,那就买白。
“同志,麻烦你给我秤三斤白。”张仲民数出钱和票,推了过去。
售货员慢吞吞地起身,拿过秤盘给他舀白。
期间,他又问了句:“同志,这里有不要票的么?”
售货员嘴角往下一撇,带著点不耐烦的说道:“粗盐,一毛三一斤,一人限两斤,咸菜疙瘩,两分一个,一人限仨,水果,一分一颗,一人限十颗。”
“盐要六斤,咸菜疙瘩六个,水果三十颗。”张仲民没犹豫,立马將要买的东西给报了出来。
售货员抄起小铁勺,哗啦啦舀出杂色块,在柜檯上数出三十颗倒进纸袋里。
马上要秋收了,咸菜疙瘩是买来给村里的壮劳力,在干活时来点的咸味嚼头,只要不要票的而且能入口的,那就都是好的。
要去別的地方逛逛的时候,张仲民看到一个上了锁的玻璃柜。
里头整整齐齐码著几盒铁皮包装的饼乾,看著就金贵。
他问道:“同志,有没有不要票的点心?”
售货员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切!想什么美事呢,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