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押林远的牢房就在入口处不远,从始至终,他未有抵抗。
狱卒打开牢门,崔嫣当先走了进去。林远淡漠地望过来,目光在触及向瑾时,晦涩难言。
“林远,”崔嫣行至他身前,“林枫之事,是否受你指使?”
林远,“是。”
崔嫣不解,“为何?”
林远撩起眼帘,不答反问,“夫人可知,当初……”他深重地喘息须臾,这件事他埋在心底多年,从未对人言,“世子爷一开始并不赞成陛下篡位。”向珏与成景泽吵的那一架,只有他恰巧听到了。
崔嫣并未如他预料中的惊愕,反而是叹了一息,原来如此,阴差阳错,命运弄人。
在崔嫣的沉默中,林远的瞳底渐渐漫上一层血色,难道是他先入为主,想岔了?
崔嫣直言,“陛下从未执着皇权,彼时大军入京后,是先帝与太子密谋,意欲彻底铲除荣国公府。父亲战亡,亦为他二人算计的手笔。”
林远如被雷击,一时无措。
“林远,”崔嫣了解他,“你昨日行事,不单单因着这个缘由吧?”林远虽算不上绝顶聪明,但亦非蠢笨之人。当年之事,他即便存疑,也不至于处心积虑,屡酿祸端。
林远回神,垂首片刻,再抬头之时,目光不经意地略过世子,又收回。
“未有其余缘由,大错已成,我无话可说。”
“将军,”向瑾跨前一步,“我与陛下……”
“世子!”林远喝断。
向瑾置若罔闻,他也是在之前那一瞬的对视中,方才反应过来,林远误会了什么。
确然大错已成,悔无可悔。
“我心甘情愿,”他字字清晰,“无人逼迫。”
撂下这一句,他忽略林远的崩溃和崔嫣的惊骇,疲惫地转身而去。
他向地牢深处走去,身后少年沉默地跟了过来。甫一停在尽头的牢房之外,康王猛地扑了上来。
“我不想死,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癫狂地从门栏缝隙中伸出手,在触到向瑾衣袖之前,被身后少年干净利落地拍了下去。
向瑾退后一步,一汪铺天盖地的荒诞感席卷而来,他蓦地弯下腰,干呕不止。空乏的肺腑吐无可吐,咳出的苦胆汁混着血丝,撕心裂肺,天旋地转。
被送至太医院折腾一番,回到寝殿,已是天光初显。
“困吗?”向瑾问一直跟在身后的小尾巴。
成昱摇了摇头,又意识到人家听不到,“我不困。”
向瑾推开雪庐的大门,顿了片刻,迈步而入。成昱在门口张望,雪庐的名号他也听说过。
向瑾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察觉到小尾巴跟丢了,他无奈地招了招手,“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