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的脸色像突变的阴雨天,狂风暴雨骤般来袭。
沈澈只好抱着那只鲨鱼玩偶小心地挪到自己床上。
可线头太脆弱了。
沈澈小心翼翼地护着,可还是在一拉一扯之间,鲨鱼的肚子像兜不住的深渊,团成团的棉花从肚子里掉了出来。
沈澈没办法,只能一手攥着棉花一手紧张地捏着线头,如履薄冰地从床上翻下来去找王阿姨。
但王阿姨忙着照顾那些孩子,院长也在。
那些孩子每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其他孩子都躲着他们。
年纪大的孩子更是直接动手推搡,可他们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还会笑眯眯地攥着袖口追上来。
王阿姨说,这些都是比较特殊的小朋友。
他们不会喊饿,不会说话,想哭就哭,院里的孩子叫他们“傻子”,说他们脑袋都是有问题的。
王阿姨好不容易将拽着她裤脚怎么都不肯松开的小朋友拉开,交到院里为数不多的几位老师手中。
沈澈刚想追几步,可王阿姨突然回头,眼神中的厉色像凌冽的刀子般硬生生地扫了过来。
沈澈停住了。
他不该给阿姨添麻烦的。
后来,离开孤儿院那天,鲨鱼的肚子依旧没有缝好,沈澈将他藏在了柜子里,鲨鱼半靠着柜门,脑袋耷拉着,肚子一团又一团地吐着棉花。
“小宝,吃饭了。”
沈澈猛地从沙发上那只大鲨鱼肚子上缩回手,穿好鞋子,去卫生间洗手,乖巧地坐在餐桌凳上。
听王阿姨说,妈妈的孩子前不久因意外去世了,他只要乖乖的就能有一个家了。
晚餐很丰盛,是孤儿院过年才可能有一次的大虾,沈澈的眼神在那只虾上克制地转了一圈,然后落在离他最近的西红柿炒鸡蛋上。
妈妈夹了一只虾放在他的碗里,沈澈有些为难,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只好扒拉着旁边的白米饭,将那只虾高高地垒在一边,妈妈疑惑地问:“小宝不爱吃虾吗?”
沈澈下意识地撒谎:“没有妈妈,我对虾过敏。”
妈妈愣了一下,立马将炖得软烂可口的排骨换了过来:“妈妈下次注意。”
沈澈乖巧地“嗯”了声,头压得更低了。
其实,他不是对虾过敏,他只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虾。
孤儿院的虾小得可怜,怕小朋友卡住,都是剥了好皮的。
他不会剥虾。
他不想让妈妈知道。
在孤儿院时间久了,沈澈遇到别人提问时总是会下意识的否认。
吃橘子吗?不用啦谢谢,我还不饿。
小宝吃饱了吗?我吃饱啦,妈妈做的饭真好吃。
后来过了很久。
同事半开玩笑地说他是个否定型人格的时候,沈澈才意识到,他没有办法接受任何人的好意。
他总是下意识将所有人挪到和他对立的阵营里,只要对方有跨越界限的意图,沈澈就会后撤,将自己保护起来。
就像他对虾过敏一样。
这场梦,在沈澈的生命中反反复复地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