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还疼吗?”她看着草摩羽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走到对方面前,伸出手撩起他遮住伤口的刘海,看着那只灰蒙蒙的眼睛,眉头紧皱。
“……早就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草摩羽鸟这只眼睛伤了也不是一天两天,痛苦什么的,早在被慊人伤到的那一刻已经感受过了。
说来也奇怪,当早已离家的花森千叶在宴会前夕突然气势汹汹地冲上门来,照着慊人的脸上就是一巴掌时,原本隐隐作痛的伤口就已经不痛了。
哪怕为了慊人的性命,他最终选择站在她那一边抱着千姐的腿请求她不要动手时,那才包扎好的眼睛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
说实话,在那一刻,他甚至高兴得想要大声吼出来。
他的血脉亲人没有抛弃他,在知道他被伤害了之后孤身一人闯进龙潭虎穴,只是为了替他出口气。
说实话,草摩千叶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早就已经没了对她不告而别离开那座囚笼的怨恨。
草摩羽鸟最初在知道草摩千叶抛下他孤身一人离开草摩家时,内心除了被抛下的痛苦之外,也是对草摩千叶产生了一丝怨恨的。
他恨过她,为什么她不是生肖?为什么她可以大摇大摆地离开这个囚笼?为什么她可以抛下亲弟弟就这样潇洒离去?
要知道,他只有她了。
他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他习惯了接受草摩千叶的照顾,也习惯了草摩千叶对他的偏爱。
他是清楚知道的,草摩千叶虽然照顾着慊人,但在她心里最重要的就是他了。
所以在她毫无缘由地抛下一切离开草摩家时,他有一种被对方丢弃在原地的痛苦。
这种痛苦让他和同样被抛下的草摩慊人以及草摩红野不自觉地产生了亲近之感,他同情草摩慊人,就是在同情自己。
他本以为草摩慊人对他也是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以为他们是朋友,所以才会在想要和草摩佳菜在一起时争取对方的认同。
但他错了,错得彻底。
错到输掉了一只眼睛。
失去眼睛的那一瞬间,心里的疼痛比身上的痛苦更甚。
在主动消除了草摩佳菜的记忆,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养伤的时候,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到的并不是自己的恋人,也不是自己侍奉的神明,而是那个早早就丢下自己不知道跑去哪里的亲人。
“好疼啊……千姐……”
他低声呢喃着,却不再有人来安慰他。
看到草摩千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草摩羽鸟惊讶与欣喜多过于怨怼,哪怕她并没有看自己一眼,但草摩羽鸟就是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回来的。
他这么想着,看着花森千叶紧皱的眉头,忍不住伸出手,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抚平她的眉心,“我现在已经很习惯用一只眼睛看东西了。”他这么说着,勾起的嘴角一直都没放下。
“像父亲一样,通过了医学院的考核,虽然并没有到大医院去做医生,但也自认为是一个十分合格的医师了。”他这么说着,低声轻叹,“我没有让父亲失望。”
“傻瓜,父亲失望的才不是这个。”花森千叶听到草摩羽鸟的话忍不住摇头,她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颊,语气变得严肃,“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更关心的是你快乐不快乐。”
“傻弟弟,你快乐吗?”
花森千叶轻声问他。
草摩羽鸟看着花森千叶那双与母亲如出一辙的栗色双眸,很想脱口而出自己过得快乐,但嘴唇蠕动了数秒,也没办法在那双眼睛下说谎。
他不快乐。
他一直都不快乐。
他失去了亲人,失去了爱人,现在孤身一人活像个死人一样安静地待在草摩家,浑身染上那种腐朽的味道,最终要与它一同被时间与寂寞掩埋。
“果然是笨蛋啊。”花森千叶看着草摩羽鸟嘴唇蠕动着却始终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忍不住摇头,她的手伸到对方的脑袋上揉了揉。
像是小时候安抚摔倒而哭泣的弟弟那样,花森千叶的手掌柔软却温暖,那种暖意能够直达心底。
“千姐……”
草摩羽鸟就像是小时候一样,没忍住伸出手抱住她。
然后同样的,在本田透慌里慌张的尖叫下变成了一条海马,被仿佛早有所料的花森千叶捧在手心。
“啊啊啊——羽鸟先生——垫子,那个垫子,那个房间,不不不,那个那个衣服衣服!!!”本田透尖叫着抱着一条毯子跑了过来,然后紧张地透过落地窗看向窗外,希望没有好奇的路人看到刚刚草摩羽鸟的变身。
“没关系啦,就算别人看到了也会以为是自己眼花。”花森千叶双手合拢,小心翼翼的将柔软的海马捧在手心。
“还是一样冲动啊,小笨蛋。”
她的语气亲昵,仿佛这么多年因为疏远而产生的隔阂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