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嶙恍然清醒,亦是有些不自然,催促道:“走吧,快到时辰了,马车等着呢,我们得去长乐坊。”
睦儿连忙道:“这就来”
三人这便一同上了马车,车夫一挥鞭子,马车便辘辘行驶起来,马车外晴空万里,路边栽得桃花开得正盛,穿着迥异的胡商牵着骆驼队载着从西域诸国拉开的货物缓缓行走在长安城宽阔的街道上,有一些胆大的商贩将摊子支在坊外,路过的食客便就地吃上一碗汤饼。
李嶙见元桃透过车窗看得聚精会神,也不由掀开了他那侧的车窗,手指挑着看了一会儿,目光不免又落回了女孩的脸颊上,“有那么好看吗?”,他语气轻柔的问。
“好看呀,长安真繁华。”
李嶙笑说:“又不是第一天这样,今日李涟大婚,朱雀大街早早被金吾卫给封禁了,这还少了许多人呢。”
元桃浑然不觉,只说:“以前被当做货物似的倒卖,肚子都填不饱,哪里顾得上看这长安城中的景色。”
李嶙一怔,望着她的眼睛闪过错愕,道:“你……”
元桃这才发现自己说走了嘴,插科打诨道:“永王你看,他们是在斗鸡吗?”
李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因为各守一边窗,离得远,看得不是很真切,微微弓腰坐到她身边,这才看清,笑道:“是,你看那黑色长尾的雄鸡,还真是有气势。”
说笑着,凑近车窗看,脸几乎贴着脸,忽而马车一急停,她跌在他怀里,身体登时一紧,两人赶紧分开,拉开了距离。
一路上再也没说笑了。
仁王府门口立满了准备去杨家迎亲的仪仗,乐工,仆人,各处结满红绸,亦或是红绸结做的花,远远望去如红色锦霞。
李嶙率先跳下马车,回身伸手搀扶元桃下来,气定神闲的环顾四周,道:“来得早了点,李涟这会儿还没出发迎亲呢。”又对元桃说:“我们先进去坐吧,想来惠妃已经到了,其他宗室也不会少,先去寻个席位。”
说来这还是李嶙头回进仁王府,一迈过大门,登时立在原地,瞠目结舌。
元桃和睦儿更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舞榭楼台,雕梁画栋,谁知工匠用和何手段,那中央的池子上竟水雾朦胧,朵朵荷花开得正盛,池子中央回桥用得是上好汉白玉石,池中蓄养的锦鲤条条肥硕憨厚,纵使这炎炎烈日,也能感到凉气沁人。
元桃说:“永王,为何您和忠王的宅邸不是这样的。”
李嶙脸当下一黑,说:“他李涟这宅子又不在十王宅内,是开府后特意重新建造的。”语气未免发酸:“我们能和仁王比吗?谁不知他如今宠冠诸王。”
元桃说:“那杨氏女嫁给他,定会很幸福吧。”
李嶙问道:“你羡慕了吗?”
元桃摇了摇头,热得脸色微有红晕:“你这可是说笑我了,世上谁人不知晓弘农杨氏,如此名门贵女,怎是我能羡慕得来的。”
李嶙不屑一顾:“你这么说,我第一个不认同。”下巴微微扬起,任凭阳光洒着他白皙分明的轮廓,语气坦荡道:“你敢孤身入山,以身诱狼,单凭这壮举,就不该妄自菲薄。”
元桃一怔,不曾想过他会这么说,心中翻涌起丝丝暖意。
李嶙摸了摸下巴,又道:“奇怪,怎么没见三哥呢,不是说他早就出门了吗?”
元桃也心中暗暗道是,微微踮脚张望,确实不见李绍的身影。
与此同时,惠妃正在李涟寝殿内,她瞧那奴婢笨手笨脚带冠也带不好,不觉美目一凛,道:“把冠给我。”
李涟低头令惠妃给他带冠。
惠妃虽然美貌,但是细看眉眼间已有岁月风霜的痕迹,纤细赢白的手指给李涟带冠,声音温柔中含着几分凌厉:“今日我儿婚事是头等大事,仪式阵仗绝不能落太子半分。”
她给李涟带好冠,又轻轻掸过李涟肩膀,这一身红色喜服衬托他格外俊朗英挺,翩翩君子,面如冠玉,想来说得就是她的儿子,眼中充满母爱,声音温柔:“今天就是要让那些宾客们
都看看,何为独得圣宠,心里也都掂清楚些,不要像那张,裴二人,分不清眼前形势,仍旧为太子马首,想他张九灵也曾贵为首辅的,如今不也被贬到漳州那蛮荒之地去,叫他那时不识抬举。”又连忙说:“我儿大喜之日,提那些晦气事做什么。”说话间又不由的摸了摸李涟的脸颊,却见李涟一副欲言又止,道:“我儿心里有事吗?今日大喜,怎么反倒看似来忧心忡忡。”
李涟说:“母妃,有个人想要见你一面,他手握太子谋逆铁证,但是他必须要交给母妃才行。”
“哦”惠妃细眉一挑,亦是颇为疑惑。
……
喜气洋洋的仁王府隔壁是长安第二大的寺庙,慈安寺,此刻与人声鼎沸的仁王府相比,慈安寺这里就显得寂寥许多。
由于仁王大婚的缘故,长乐坊从昨日宵禁后就有金吾卫接管封锁,届时圣人莅临,除赴宴的王公贵族以及朝中近臣外都不得靠近。
慈安寺内人烟稀少,院子里栽种的柳树已有百年,根粗枝茂,绿得苍翠,偶尔庭间微风拂过,白绒绒的柳絮便飘然纷飞。
小僧人方才下早课,此时坐在软垫上手里捧着经书不自觉出神,耳朵听着隔壁嘈杂的声音,有迎亲队伍的礼乐声,有宾客发出的朗朗笑声,有马蹄子掀起又高高落地声。
就是没有香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