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绍没有回答,只淡淡说道:“这些都不重要。”书好信,他取下折好收入信封内,“你既然准备了离开,这些对你而言都不重要了。”
元桃还欲开口再问,却被匆匆忙忙赶来的鸢儿打断了。
“太子殿下”鸢儿慌慌张张赶来,顾不得是否有失礼数,双膝往地上重重一跪,惊恐说道:“太子殿下,出事了。”
李绍眉间一皱,道:“怎么了?”
鸢儿匐跪在地,声音颤抖得厉害:“太子妃……自尽了。”
李绍神情不见变化,只那眉心皱起,黑眸里覆着层冷霜似的,长靴从鸢儿身侧走过,推门而去。
元桃稍做沉吟,追了上去,不远不近的跟在李绍身后。
……
刚一走近宜春宫,就听见了阿徽和阿南的嚎啕哭声,撕心裂肺,直断人肠。
元桃偷偷瞧李绍脸色,冷冰
的,嘴唇淡得没有血色。
“我要见母妃!为什么不让我见母妃!”阿徽小牛犊似的只欲往内殿里冲,被刘氏紧紧抱住,哭喊着道:“为什么不让我见母妃,母妃怎么了?”
阿南莲藕似的双腿撇开,坐在地上,她不懂,朦朦胧胧的,见阿姐哭得伤心欲绝,受这恐惧气氛的熏染,也跟着哭起来,“阿娘”“阿娘”的叫。
刘氏这功夫没空管阿南,紧紧抱住阿徽,生怕阿徽看到自己母妃已不在人世。
阿徽双手重重捶着刘氏,哭喊道:“你拦我做什么?你放手!你放手!”虽然年纪小,动起全身力气也捶打得刘氏难以承受。
“她要进去,就放她去。”李绍长靴迈进来。
“父亲”阿徽回头看李绍。
刘氏松开手臂,阿徽见状推开刘氏,脚步踉跄奔向内殿。
内殿里窗子紧闭,卷帘盖在上面,挡住外面光亮,昏暗的如同黑夜,炭火盆已然熄灭,只剩些许黑灰,一盏油灯孤独亮着,豆大的火苗微弱闪动,房梁上吊着抹白色,瘦得嶙峋的身体罩在宽大的白色里裳里,轻轻晃动。
阿徽双目圆怔,骇然立在原地,动弹不得,许久,喃喃道:“阿娘”
“阿娘”她缓缓的走到那抹白下,伸出纤细手臂试图去摸母亲的身体,幼小身体抖如筛糠,“阿娘”她的手触到韦容刹那,韦容脚上的翘头履掉了下来,露出白色的袜。
阿徽弯腰从地上捡起那只掉落的履,怔怔看着,方才嚎啕同路,此刻却一滴泪也流不出了。
案几上静静放置着韦容的绝笔信。
一幕幕落在李绍眼里,仿若轮回似的,他觉得可笑,分不清是引这重叠的可笑命运还是挣扎着步入李瑛后尘的自己,一桩桩,一幕幕,噩梦似的再现,可笑至极,而他也确实笑了,是唇角勾起的短暂一抹苦笑。
“父亲”阿徽身影摇晃的来到李绍身边,她没有娘了,她拉住李绍的手,问道:“为什么?母妃为什么会自尽。”说话间晶莹的泪珠滑落。
李绍伸手拭去阿徽的泪,沉默着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阿徽抱着他的脖颈,埋在其间,泪水湿润他的衣领,她不停追问:“为什么?父亲,为什么?为什么阿娘不要阿徽了?为什么?是阿徽做的不好吗?阿徽又惹阿娘生气了?阿徽可以改的。”
为什么?当他还是个幼童时也如此追问过。只不过这一次他知道了原因,她无法忍受韦家谋逆的罪名,无法接受自幼长大的手足兄弟被含冤赐死,无法忍受家族败落,从云端跌落至泥潭的羞辱,而她最怕的是韦家的罪名会祸连两个骨肉,为此只得以死谢罪,保住最后的体面和尊严。
第120章
这种场景对于阿徽来说,实在不易久留。李绍将泪水哭干的阿徽交给刘氏,阿徽却不愿意,她记得母亲此前的托付,去拉元桃的手。
小孩子柔软的手握住元桃的一刻,元桃不自觉难过起来。
“小元桃”阿徽泪眼婆娑叫她。
元桃低着眼眸,默了默,回握住阿徽的手,道:“奴婢陪您,我们走吧。”
阿徽这才垂泪点头。
李绍走到案几前,拿起韦容那封绝笔信。
……
宜春宫不易再住,元桃带着阿徽去了青秋阁,阿徽累极了却又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不让元桃熄灯,只窝在元桃怪里,手指紧紧攥着元桃一截衣襟。
“元桃,母妃将我和阿南交给了你是吗?”
隔着被褥,元桃拍了拍阿徽的后背,没有回应。
“元桃,你不会离开我们的是不是。”阿徽扬起小脸,紧张地问,声音仍是嫩嫩的:“我听说过,父亲很喜欢你。”
元桃不知如何回应她,只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