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懵懂道:“是臣愚钝,只听闻圣人,未听闻储君。”说完向李绍行了一礼。
李嶙作为最末尾角落里,偷偷瞥了瞥李绍,任谁都看得出,圣人与安禄有意折辱太子,再一联想起来近日接连的几桩大案,都剑指东宫,李嶙悻悻收回目光。
李绍面上波澜不惊。
圣人笑道:“听闻你擅长于胡旋舞,疾如风焉?”
安禄展开双臂:“臣虽不才,愿舞胡旋讨圣人和贵妃开心。”
酒宴正酣时,李绍从侧门处离开,他只饮两杯清酒,身上半分酒气也无,殿内乐声嘈杂,欢声迭起,殿外月光如华,静谧寂静,他抬起头来望着浓黑色的天,沉默不语。
“太子殿下”
李绍闻音转身,是禁军首领龙武将军陈玄令,他一身黑色铠甲,龙骧虎步,是圣人最为信任的近臣之一,负责拱卫圣人安排,身上亦是半分酒气也无。
“将军没饮酒。”李绍淡淡问道。
陈玄令行礼道:“职责在身,不便饮酒。”又道:“圣人方才在席间寻找殿下,殿下如若无事,还请尽快回去。”
“吾知道了”李绍说着往回走。
“太子殿下请等等。”陈玄令似乎有话要说,伸出手臂阻拦。
李绍回身静静看着他,并不开口询问,只待陈玄令先开口。
陈玄令说:“范阳节度使此人,外若痴直,内实狡诈,犹藏祸心,不得不防。只不过此人圣宠正浓,又得贵妃欢心,只怕无人能够撼动。”说道这里垂下头行礼:“圣人口含天宪,欲封其为范阳,平卢两镇节度使,无人敢劝阻,眼下只望太子殿下早做准备,以备非常。”
李绍不由笑了笑,道:“将军可真是高看吾了,方才席间情景将军亲眼见过,以备非常?谈何容易。”说罢转身欲走。
陈玄令又郑重道:“臣相信殿下!”
李绍这次没有回头,深夜里他一身紫衣圆锦领袍,腰系黑色蹀躞带,一侧坠有镂金香囊,华贵至极,声音冷沉如水:“将军相信我?”
“臣相信殿下!”
……
含元殿内,圣人酒意正浓,贵妃刚刚献上一曲胡旋舞,引得圣人拍手称赞,令奴婢取来羯鼓,亲自伴奏。
李绍回入殿内时,曲音方散。
圣人怀中羯鼓仍震,浓眉下龙似的眼睛睥睨着李绍,缓缓开口:“太子回来了。”
李绍行礼,恭敬疏远道:“陛下。”
礼乐声未曾停歇,席间众人推杯换盏之间已有醉意。
李嶙不胜酒力,两颊亦泛红,这会儿打了激灵酒醒了大半,偷偷瞥向圣人和李绍,平静氛围与欢快乐声下隐藏着汹涌的暗流。
与废太子李瑛的拔刀相向不同,这是无声的争斗,兵不血刃却又遍地尸骸。
圣人手臂挥起,乐声戛然而止,这安静古怪的骇人,再见席间众人,方才还如醉如梦,这会儿都目光清明。
圣人鄙视着李绍,酒意混合着西域香料味弥漫在含元殿里:“右相把今日上午奏
过的折子,此刻当着众人面再奏一遍。”
“诺”李林辅从席间起身,快步走道大殿正中央,掷地有声:“臣奏,东宫失德,勾结朝臣边将,预谋自立,谋逆犯上。”
公然发难,满殿哗然,众人目光皆头像矛头所指的东宫储君。
李绍立于大殿中央,神情冷淡,只是那眉不自觉蹙起,并没有急于辩白。
圣人意料之内,问道:“右相可有证据吗?”
“有”李林辅说:“此前韦竖与皇甫明私会已被捉拿下狱审讯,朝中重臣与边将节度使勾结,此间为何?暂可放下不提。但就在这之前,上元节当日,太子曾于景龙观密会过韦竖!”
一石激起千层浪。李嶙愤然起身:“右相可有证据吗?”
李林辅未抬眼看他,仍是对圣人道:“有,只不过证据断了。”
“哦?”圣人挑了挑眉。
李林辅说:“东宫里有名婢女陆霜,目睹了太子与韦竖私会于景龙观。”
李绍面色如常,平静的如一汪泉水,半点波澜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