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绍没有说话。
元桃问道:“您会如何处置永王呢?您为何不敢回答。”
李绍静静看着她,他了解她,却又不曾真正看透过她的心:“李觅告诉你了?”
元桃弯下腰捡起地上掉落的卷轴,递至他面前:“这是昔日您为太子殿下时赠与我的,我一直不知还向您讨什么,所以一直留着,不知今日不知是否还作数。”
元桃一字一句,清晰说道:“我想向陛下讨永王的命。”
李绍看着她的眼睛沉默良久,就在元桃以为他不会同意时,他忽而笑了笑,道:“朕答应你”
他这次没再以“我”自称,接过她手中的卷轴,并没看其中内容,只道:“朕会命中书门下拟一封圣旨将斩首改为流放。”
说完这话,他不欲留在这里,转身离去,推开门,寒风从门外灌入将他衣角吹的翻飞抖动,他背着她的身影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冷淡:“至于你,是去是留,朕不勉强。”
李绍回到了紫宸殿,看也没看,随手将那太子召令扔在装着奏折的木箱中。
王斌见他脸色不好,没敢多言,闷头收拾着已经批过的奏折,听李绍闷闷的咳嗽,身上箭伤还没养好。
王斌赶忙倒水端给他,眉头紧锁:“是……她又惹陛下生气了?”见李绍冷着一张脸,王斌说:“改日我定同元姑娘好好说说,陛下身上伤还没好,她怎么还敢气陛下?亏得您对她这样上心,真是不知好歹。”
李绍说:“你不必和她说这些,知会中书门下拟制,将永王该做流放交阯,择日出发,至于她,带她去送李嶙,是去是留随她。”
王斌将李绍的话原原本本带到绫绮殿。
绫绮殿外风雪正盛,王斌离开前忍不住说道:“有句话奴婢不该说,奴婢知道您回长安时途径了洛阳,没有兵任谁都无法从叛军手中收复两京,洛阳这事始终是陛下的心病,是插在心上的刀,陛下箭伤始终不愈,您提永王就罢了,何苦还要提洛阳。”
说到最后,王斌问道:“您真的了解陛下吗?”随即行礼离去。
殿外风雪交加,寒风刺骨,殿门烛火摇曳,温暖如春。
……
“您真的了解陛下吗?”
……
夜里元桃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始终回荡着王斌的声音。
……
“陛下箭伤始终不愈,您提永王就罢了,何苦还要提洛阳。”
……
李觅也说过李绍身上箭伤不愈,元桃回忆起自己对李绍说得话,不由多了几分悔意,他这人确实手腕冷硬心思难测,但他也没有伤害过她,她何苦说这种话。
她越想越心乱,索性将被子蒙在头顶,不知不觉中沉入了梦乡。
另一边,李绍没能睡着,正在油灯下批阅着承奏的公文,看得久了,视线变得模糊,他放下奏折走到书柜边。
看着书柜上摆放着的书籍,他想起以前还是忠王时,总是秉烛夜读,甚至经常至天亮,如今等着他的却是一箱箱阅不尽的公文。
李绍目光落在《开蒙要训》上,将它从书柜中抽了出来,曾经他用这本《开蒙要训》教她读书识字,一页页翻过,仿佛就在昨日,后又教她下棋,陪她去马场打马球,恍然间才发觉,竟然也过去了很久,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念旧的人,此刻竟也沉浸在了回忆里。
身上的箭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他轻轻将手中纸页泛黄的书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