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梨不同他争口角上的便宜,点头道:“我受教了。”
她态度一软,裴谏之就哑火了,他冷嗤一声,大步往外走:“跟上,磨磨蹭蹭的,再不走,猎场都关了。”
雪梨将这套鹅黄锦衣藏进宽袖下,跟在裴谏之身后出了侯府,坐上马车,向着城外出发。
途径朱雀大街时,雪梨进了一间客栈换衣,没多久,就换好了男装,她没有立马走出去,犹豫片刻后,开了一角房门,小声叫站在走廊的裴谏之,“表表弟我我不会束男子发髻”
裴谏之听了,当即嘲笑她,“赵雪梨,你身为女子,怎么这也不会?日后嫁了人如何服侍自家夫君?”
他边说边往房里走。
赵雪梨不懂这个,放他进来,好奇地问:“女子嫁了人还要给夫君束发?这不是丫鬟做得事吗?”
裴谏之进屋,瞧见雪梨墨发披散,穿着一袭鹅黄锦衣
站在屏风前,肌肤雪白,桃花眼灵动水润,软和地比轩窗外的春光还过之不及,哪里有半点男子模样?一瞧便知道是哪家胆大妄为的闺阁小姐假扮的。
晃神之际,又听她说出夫君二字,心跳莫名乱了下。
裴谏之跟着赵雪梨走到梳妆台,冷脸:“废话真多,坐好!”
赵雪梨坐下后,他便从自己墨发上扯下一段白色发带,给她束发。
雪梨头发随了姜依,生得柔滑稠密,触手温凉,他大手拢起时,像掬了一段绸缎,散开时又似流云倾泻,一股若有若无的女子香扑入鼻腔。
裴谏之动作逐渐僵硬,耳根泛起了薄红。
除了裴君如那个小萝卜头,他还未同哪个女子如此亲密过。而且自小奴仆成群,衣来张手,饭来伸手惯了,还没伺候过谁。
裴谏之扯了扯手下青丝,语气不爽,“赵雪梨!谁能有你金贵?还让我亲自束发!”
赵雪梨安安稳稳坐着,没觉得受之有愧,听了挖苦也不吭声。
裴谏之给自己都没束过发,现在摆弄着雪梨的墨发,自然也是笨手笨脚。
赵雪梨安静看了会儿,突然说:“表弟,你是不是也不会?”
裴谏之瞪她,“闭嘴!”
雪梨:“”——
约莫一刻钟后,赵雪梨脑袋上也顶起一个有些松散的高马尾。
裴谏之对自己手艺有几分不满,但雪梨坐得烦了,不愿意让他再折腾。
即使束得不怎么好,她也认了。
但只束完发还不算完,裴谏之出了房门转一圈上来,带回一盒胭脂水粉,打开后,拿出香棉,沾了黄粉便往雪梨脸上抹。
赵雪梨措手不及,由着他弄完,走到铜镜边一看,瞧见自己又黄又暗的模样。她没有生气,只是暗想,原来还可如此做?日后若真离开盛京,想避人耳目的话,这未尝不是一个法子。
裴谏之凝着眉头注视雪梨,还是不满意。
虽然她肌肤暗沉了一个度,但过于明媚漂亮的五官却是遮不掉的,甚至瞧起来别有一番趣味。
裴谏之默默换上偏褐色的脂粉。
赵雪梨再次黑上一个度,瞧起来很是不伦不类,像个在田地里干活,风吹日晒,还吃不饱饭的小少年。
裴谏之左看右看,蹙起的眉心就没舒展过,看了两眼后还要换了黑粉再抹,赵雪梨却不干了,再抹下去,那就过于夺人眼球了,此刻这身褐色肌肤不至于太惹眼,她觉得正正好。
马车抵达猎场时,日头刚好。
草长莺飞的午时,山峦宝树褪去蒙眬晨雾,露出枯黄与新绿交织的斑驳脊梁。猫了整个冬季的蛇,兔子,刺猬,花栗鼠们从洞穴中走出觅食,猎鹰在高空盘旋,羽翼在日光下渡上一层金边,目光锐利地巡视地方,仿佛随时都能俯冲狩猎。
裴谏之带着雪梨将将下了马车,就有眼尖的猎场管事迎上来,奉承道:“裴二公子,您来得正是时候,今日围猎赛彩头是一套秋水含星的头面,送给家中妹妹把玩最合适不过。”
猎场每个月都有好几场赛事,盛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都会来玩,少不了立个彩头,争个一二,论个高低。
裴谏之不缺这种东西,但是他兴趣来了也会下个场,一旦下场就要争第一。
此时带着赵雪梨,他自然不屑于下场,摆摆手,就要让那管事离开。
赵雪梨从他身后探出头,“秋水含星?可是《皎皎传》中王姑娘戴的那套?”
管事目光看过来,有些错愕。不知道他是看穿了雪梨的女儿身惊讶,还是对裴谏之身边跟个了如此不雄不雌的少年感到讶异。但他很快便收起惊讶,脸上堆出谄媚笑意,“正是正是,公子也看过《皎皎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