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板喘著粗气,提醒一句道。
没人接话。
墙角不知谁的咳嗽声起了头,跟著是此起彼伏的嘆气。
在煤油灯昏黄的光里,把夜拉得老长老长。
窗外的残月不知何时躲进了云里,只剩城楼角的黑影。
挑夫老周蹭著墙根,挪到陆牧生身边,“小哥儿,刚才那龟孙拿枪头子戳俺心窝子的时候,你咋还敢出声了?不怕他一梭子崩了你?”
陆牧生看了挑夫老周一眼,“好人就不该让枪指著。”
“好人?”
老周一听,突然咧嘴笑了,“小哥儿,你说俺是好人……”
陆牧生点了点头,“你出声先帮了我,你是好人就该活著。”
挑夫老周听后,盯著陆牧生瞧了半晌,“小哥儿,你说话很有意思,你这朋友俺交定了!俺周山海,不知道小哥儿咋称呼?”
陆牧生嘴角往上扯了扯,“我姓陆,復名牧生。”
“中,牧生兄弟,往后在县城被欺负了,儘管来找俺老周。”
挑夫老周伸手拍一下陆牧生的肩膀,之后便挪回到自己床位。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陆牧生就著冷水擦了把脸,穿起短衫袄往门外走。
才跨出门槛,后肩就被人拍得生疼。
“牧生兄弟,走,跟俺填一填肚子!西街口王大姐的辣糊汤,喝了管保你浑身冒热气!”
只见挑夫老周扛著枣木扁担追上来,汗褂子搭在肩头,露出黑红黑红的脊梁骨。
一刻钟后。
两人蹲在青石板路边,捧著粗瓷碗“吸溜吸溜”喝热汤。
老周往碗里掰了块焦饃,筷子头戳著碗沿儿问:“兄弟,你来县城做啥营生?瞅你不像卖力气的。”
陆牧生搅著碗里的糊糊,勺子碰得碗沿叮噹响:“想寻个有前景的活儿……”
“有前景的活儿?”
老周听后放下碗,將头凑近了陆牧生,“这年头有前景的活儿,不是那么容易寻咯,上月儿县府招文书,愣是要收三十块大洋的荐礼,那可是贫苦人两三年的收入!还有前些儿县府招个扫茅房的都要收两斗麦子!”
说到这里,老周端起碗吸溜一口,“依俺看,你不如跟俺去埠头做挑夫!虽说挑担累得腰杆疼,可一天再差也挣三四十个铜元儿!”
说著他又压低声音,用扁担头戳了戳陆牧生的鞋尖,“再说了,这埠头上来往的商船多,保不齐能遇著一些好活儿。”
陆牧生没有马上搭话,抬头望了一眼城东方向。
晨光里的街巷,还罩著层薄雾,商铺的幌子在风里轻轻摇晃。
“今儿我再去城东那边转转,听说那边商铺多……寻不著就跟你去埠头扛扁担。”
陆牧生说完咬了口焦饃,咸辣的汤汁顺著喉咙往下滚。
老周抹了把嘴,扛起扁担站起身,“中!咱晚上在胡家鸡毛店碰头!要是你找著好去处,记得跟俺言语声!”
看著老周摇晃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陆牧生低头將碗底的辣糊汤喝得乾净,也起身往城东那边走去。
顺著青石板路往城东晃悠,陆牧生一路上问了粮店、布庄,酒楼等地方,也进入一家钱庄银行,甚至还有一座油磨坊,不是说不缺人就是要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