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砚站定在她身前,抬手抚了抚鬓边散乱的发丝,敛眉低笑:“孤知晓了,明日休沐可以在东宫陪你。”
檀禾却摇摇头,朝他为难道:“恐怕不行,我明日还要同簪瑶去梨园听戏。”
这几日簪瑶都会带她去梨园看戏,是打江南来的戏曲班子,隔日才登一次台唱戏。
簪瑶说,他们唱的是《玉簪记》,道姑与书生历经千重万难而相恋结合的故事。
檀禾听得认真又困惑,因为从前认知里的故事都是山鬼游魂志异,倒是初次了解还有这种的。
谢清砚人虽不在东宫,但对檀禾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也知道她对那些伶人迷恋到乐不思蜀,几乎是晚黑才回东宫。
谢清砚也不恼,捻起一旁案上玉碟中的糕点,塞到檀禾那张让人心绪起落的嘴里。
只是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张嘴。”
檀禾启唇咬住,笑得愈发深了:“今日会陪殿下的。”
谢清砚极轻地“嗯”了声。
薄荷香糕在嘴里入口即化,清凉又酥软。
檀禾咽下香糕后,双臂无比自然地环住他玉带勾勒的紧窄劲腰。
腰上倏然一紧,谢清砚垂眸看她动作,只是眉头微蹙,竟陷入沉思。
初时面对檀禾的触碰,他会难以自控,可次次下来,竟会让他生出是在养女儿的荒诞错觉。
他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错觉,从何而来,问题不在他身上。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时隔五日后,再回望之前种种。
他终于是恍悟,因为檀禾的一些小动作,极为熟稔温情,恍若做过成百上千遍。
同床共眠时,她会钻到他怀里,脸颊蹭蹭他肩膀再入睡;给她穿衣时,会双手搂住他脖子;用膳并肩而坐时,她会下意识抬腿翘搭在他腿上……
甚至于方才的那句“想他”。
谢清砚能清楚感受到,她做这些时没有任何的情欲诱引,单单只是习惯使然。
谢清砚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檀禾将他当成了檀槿在依赖。
她性子平静温善,不急不躁,无论同谁都相与得很好。
可相处下来,谢清砚发现她其实很黏人,那些软声撒娇和孩子气让他时常无从招架。
谢清砚无端想起她生病时,紧攥他的手流泪,嘴里喃声“师父,别离开阿禾”。
在檀槿离世后,她孤独一人,自然而然封闭了这些情感。
那如今又为何会对他这般?
谢清砚何其敏锐,追源溯始回想,或许正是冥霜,让檀禾从一开始将他当成檀槿在对待。
加之解毒成后,他又事无巨细的侵入到她生活中,相处之道让她稀里糊涂找回了与檀槿相伴的感觉。
思及此,谢清砚闭了闭目,一时突然有些想笑。
不知是想笑自己对她的温火慢炖,还是笑她实在是思路清奇,异于常人。
睁目时正见檀禾仰脸盯着他,双眸无辜又懵然,终是忍不住低笑出声。
“殿下笑什么?”
檀禾抬首看着谢清砚的俊颜,疑惑地擦了擦嘴,发现并没有糕点残渣。
谢清砚漆眸幽沉,意味不明解释道:“半途发觉走错了道。”
这些依赖之情中究竟有没有些许心动,谢清砚不得而知,但他清楚,若是再任檀禾这般下去,只怕猴年马月她也辨识不清。
谢清砚骨子里是强势的,在清楚自己对她心意后,他必然不可能放她离开。
无论是战场上的运筹帷幄,亦或是周旋于风云诡谲的朝堂,他习惯步步为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可唯有檀禾,棘手至极,他从始至终都捉摸不定,但却又不想将那股强劲施在她身上。